第三十九章(2/2)
“松手、松手,狗杂种……你胆子大了!”
他口不择言,喝多了酒怒火上头,早就不知自己在说什么。周氏顾不得PGU痛,姿态狼狈地扑上来去掰燕回的手指,席间暗流涌动,已有稚童被他狰狞的脸和粗噶的嘶嚎吓哭,连王妃也难得放下筷子,两只浑浊的冷目直视过来。
还是燕王止住这一场闹剧。
他抬手把酒盅扫到地上,清脆的碎碟儿声不高不低,正巧给每个人心里敲了记钟。
侧妃尤氏变了脸sE,她在王妃手下多年,恨起燕回来只多不少。而眼下顶着王爷的怒意,只得转头将气撒在亲儿身上,
“燕旸!你真是放肆没教!”
转头恶狠狠地蛰了周氏一眼,“还不快扶二爷下去醒酒,没点用处的废物。”
周氏在大庭广众下被平白斥了一通,眼底噙泪,连头也不敢抬,唯唯诺诺地杵在夫君跟前,哀求着,“爷,您就跟妾回去吧。”
见他一只手还被钳着,于是低三下四地抹泪赔礼,“三叔别见怪,二爷只是贪杯,您莫往心里头去……”
偌大的一间敞亮屋子,静悄悄只有她刻意压低的啜泣,饶是如此也能让人听个清楚。周氏受此大辱,被压得脖子也直不起,哀婉的模样教人心头一刺。
燕回松开手,也懒理席间各路妖魔鬼怪,推了碗筷起身回房。
这偌大的府邸,其中亲疏脸面也如那一摊碎瓷烂碟,早在多年前就已四分五裂,门里的个个都心知肚明。
转日一大早,侧妃院子里的管事婆子上门来赔罪,不值钱的玩意堆了一桌,仍不见主子半个人影。这种把戏使得多了没什么新意,府里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全都活得古板僵y,连耍手段也是老掉牙的一套。
苗子清不在身边,送来伺候的小厮婢nV也都被打发去外院,没个人通报,当梁王身边的大总管亲自来喊人时,正好碰上这一幕。
那婆子虚伪的笑容僵在脸上,红红白白的十分尴尬。等把人轰走,大总管引着燕回去梁王书房,边走边叹道,
“爷们粗心,三公子您受委屈了。”
这话说得诚恳,可要往心里头去了,那才是真傻。又随口问了几句家常,话里话外地探他在金陵的事,有无交好可有看得上眼的姑娘,燕回则是一如既往,三分真七分假地打太极,愣是闭紧了嘴巴,没把谢溶溶透漏出半分,弄得大总管下不来台。
将至门前,他突然顿住脚步,只见院子里的银杏挺拔粗壮,以八风不动的姿态扎根泥土,好似是眼角飘进了一抹幻觉。
大总管在前面喊,“三公子,王爷喊您进去。”
燕凌放他休整一晚,今日见面单刀直入,把两本花册扔到他面前,言简意赅道,
“自己挑挑。”
殊不知这东西g起了他去年这时第一次与谢溶溶独处时的思绪,偷了她的耳坠还把人吓得不轻,想来那便是不在预料中的偏差,过早的在她面前原形毕露,给后面的每一步都埋下了陷阱。
如今那滴美人泪还在贴在x口,什么样的nV子都触不动他的心。
见他兴致缺缺,燕凌也不意外,侧身拿过两本册子,各翻至一页摆在他面前,不管听不听,兀自说道,
“我意在顺天巡抚叶章的二nV,”画上nV子的小相眉目清婉,旁边写着芳龄名讳,独独被人指在家世那一处,仿佛娶得不是她,而是纸上的那行字。
“侧室也拟定了三个人选,辽东、辽西军出身的nV子各一,毕竟是嫡系,怠慢不得。”
他说得言辞凿凿,燕回听得啼笑皆非。
“劳父王高看我一眼,不过是个声名狼藉的庶子,我还不知自己有这样高的身价,”他把花册推拒到一边,“大兄和二哥娶得是北地望族出身的姑娘,原是王妃和侧妃的娘家地位不凡。我阿娜如今连名姓也不为人知,世人只道她是身份低贱的胡人nV奴。汉人最重血统,我除了空有梁王公子的头衔,哪里还剩下筹码?”
他笑得讽刺。阿依慕公主的盛名如花期一样短暂,凋谢后连名字也不能有,被随便按上一个汉姓,传作桑夫人,以示主人家对她延续子嗣的恩宠。
她甚至不能睡在燕家的祖坟,牌位在燕回及冠后接到一座不起眼的小乘佛寺供奉,每年靠着他接济的香火钱苟延残喘。
若是不提这些,他还能与燕凌平心静气地说上两句话,对这座府邸的厌恶也能继续遮掩下去。一追究起过往,谁都别想全须全尾地走出这扇门。
“我先前与您提过,有喜欢的姑娘,也愿意此后留守金陵,”说着从袖中掏出那方簪金宝盒,按开盖子递到燕凌面前,
“今日我来,便是完璧归赵。”
“此后北地兴衰,一概与我无关。”
燕凌的目光从他拿出那只宝盒起即变得鹰利,如果说昨日燕回的话听在耳中是池塘落雨,今日他的表态就是大地惊雷。他不动声sE地接过兵符,转看几圈,不由得再次打量起他来。
三个儿子,只有燕回与他最像。
“你知道我为何要将兵符给你,却要传位给你大兄?”
燕凌从一堆书册里翻出一张nV子小相,上面的年轻姑娘不做汉人打扮,眉眼十分醒目,燕回只不过粗略扫了一眼,目光便定住不动。
“这是我选的第三人。”
“她是仆固可汗的遗孤,也是你的表妹,托合提Si后一直养在王庭。拔野古无后,来位不正又暴nVe成X,已被诸部唾弃多年。他本意养着阿潘是为日后正名,若不是我下手及时,她早被娶进后g0ng当个傀儡。”
他摆弄着手中的“燕”字玉符,踱步到案前换了一束香。
燕回看着他的背影,昨日那GU奇怪的预感又在脑海中浮现,连带方才门外树后的衣角,也成了呼之yu出的线索。
燕凌把兵符放回匣子里,双手奉到香案前,低沉的声音一字一句地砸进他心里。
“你祖父在时,一为答谢永安帝的恩情,二为韬光养晦杜绝冒进,曾b迫我立下重誓,三代不反,这是只有梁王才能知道的秘密。”
“我当年把兵符给你,是也不曾料到如今的局势,你大兄平白捡了一份福气,只要他安稳地把这头衔顶好,享几年清福再拱手禅位,就不算违背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