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1/2)
燕凌直起身子与燕回对视,好似许久不见,人又变得哪些地方不一样。
“你是恼我选了你大兄继位?”
燕回冷笑,“我若真在意,还能留在金陵悠闲度日?”
燕凌又问,“是看上哪家的姑娘?人家可知道你那几摊烂账?”
轮到燕回一噎,燕凌见他那副模样,心下了然,“再留几日,等办完你大兄的事,要走要留都随你。”
燕回没接茬,等他说下半句,“你不在也好办,我亲自选人,选好了请期下聘,父母之命越不过,只要把正妻娶了,其他随你折腾。”
燕回一出门就去寻苗子清,却被管事告知他告假去给亲姆扫墓上香,要过三日再回。他没了往日的风度,扭头就往后院跑,他要抓紧写信,梁王既然笃定留人,即使y往回跑路上也会受阻,整个北直隶多少都与广宁府有牵扯,可别等他前脚到了金陵,后脚梁王就敲锣打鼓把新夫人也一并送来。
他写了两封,都是寄去禹王府,杨裳与谢溶溶常有通信,不会因为他一走就断了联络。他要让谢溶溶知道,想要娶她从来都不是什么廉价易碎的承诺。
可等到下笔那刻,他却又踯躅不前,浓黑的墨点滴落在纸页上,洇着没g透的水渍,像极了她的双眸。
他要如何说,又怎么写,才能让她明白,最开始多多少少是因为她的与众不同,可惯来的浅尝即止并没有在得到她的那一夜停歇,反而从那时起便被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反复浇灌,随着叶茂根深,是什么诱使他入局的变得并不重要。看了一眼便想看第二眼,和她呆在一起哪怕说不了一句话,心里也是鼓胀胀的充实。
一日又一日,他走在身后,不远不近地看着她的背影,会忐忑,会不安,生怕连这望得见的距离也会忽地不见。他们之间隔山跨海,真的再无一丝牵连。
这样苦涩的滋味让人着迷。想把心挖给她看,想给脖颈扣上枷锁,把铁链钥匙都交予她,再送上一柄刀,让她不用担心情之一字反复无常。
九重天上若有神明佛陀主宰生Si,或许应有她的一席之位。
燕回放下笔,双手捂住脸重重地砸在积满灰的桌案上,陈腐Sh冷的颓败从裂缝的地砖里滋生出霉斑,他在屋里静坐到落日西斜,彤云残yAn只有这个时刻才会光顾偌大府邸的角落。他曾畏惧这抹血sE多年,若一个人呆着时,总会早早扯下帷帘。
可此时此刻,他只要闭上眼睛就能看到一抹窈窕婀娜的身影,手里拎着油纸包走在人声鼎沸的街道上,腰封绣着各式的花样。他拨开人群跌跌撞撞跟在后面,南国水暖风慢,他们沿着秦淮河畔长长的御街,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溶溶……”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证候来时,正是何时?断鸿声里,斜yAn尽时。
他赶在天黑前绕去街上一家门面不大的镖局,砸了一锭h金,让人连夜出城南下送信,随信附带的还有一枝金钗,成sE款式都b较旧,却压不住上面嵌的一颗鸟蛋大的鸽血红宝石,浓郁得扎眼,连周围一圈米粒大的碎玉也水头通透。
从镖局出来走在飘着r0U香的街道上,燕回深深x1了一口气,北地的暮sE里总缭绕着烧麦杆的烟熏味儿,早早裹上夹棉袄头戴小毡帽的行商,吆五喝六地拉着疲惫的骡子,卷着舌头嘟囔地从身边走过。他站在街角看着一盏盏亮起的红灯笼,哪怕灯火通明,也好似被蒙上一层灰扑扑的雾。
原来早已不是故土。
回到府中已是饭点,管事立在门外翘首以盼,远远看见一席高挑的身影便急忙迎上去,跟在后边儿小声解释,
“人都到齐,就差您了。”
燕回心里有了准备,一推门齐刷刷二十几双眼睛看过来,正中的燕凌头也不抬,一杯杯喝酒,顺手指了正对他背着门的位置,
“坐。”
依旧是分了两桌,自上而下分别是梁王妃和大公子燕旭,大公子妻卢氏,侧妃尤氏,二公子燕旸及妻周氏,最小的姑娘燕映以及孙辈子嗣们,唯一缺席的是燕旸一母同胞的大小姐燕曦。隔开的另一桌是府里的姨娘妾室,杂拉个,还不算燕旸院里上不得台面的歌伎nV伶。
一年没见,都恨不得眼睛黏在他身上。席间冷冷清清,甚至b他回来之前还要安静。
燕凌只埋头喝酒吃菜,王妃看见他的刹那厌恶地别过头,若不是梁王在上座压着,她几乎要甩袖离去。大公子见状,病气缭绕的脸面上浮起一丝怯意的笑,隔空冲他举杯,
“三弟一年未归家,大兄十分想念。”
卢氏要劝酒也被推拒开,“三弟看着b离家前还要健朗,看你在南边过得好,大兄心里也就放心了。”
燕回笑着说,“劳大兄惦记,我见兄长面sE也b去岁好很多,想是好事将近,三弟先提前恭贺献礼了。”
请封之事在燕旭心中扎根多年,早成了一根剔不出的刺。一朝得尝所愿,还是一步到位,怎么也按捺不住欣喜,好事养人,他看起来确实JiNg神尚佳,连饮两杯酒也未见滞sE,脸颊红扑扑地打开燕回赠上的礼盒,是支成型的老参和一副颜公的字。
他喜上眉头,翻来覆去把那副字看了半天,还给卢氏炫耀,当着燕回的面让侍nV挂在书房,务必挑个显眼的好地方。兄弟俩你来我往,遑论真假,看上去确实和谐。
倒教一旁等着看戏的燕旸积了一肚子酒火,甩开周氏的手,Y恻恻地举着杯子一跛一跛地朝燕回走去,一手撑在桌面上,一手搭在他肩上用力捏着,
“三弟许久不见,怎么连招呼也不打?是如今攀上了高枝儿,只看得起大兄看不起二哥了?”
燕回并不接茬,紧着面前一道汤浴绣丸吃,梁王府nV眷多,厨子炖汤的手艺一流。
燕旸四下扫视一圈,见燕凌和阎氏不往这看,便又凑上去吐着酒气问,
“三弟从京中怕是带来不少好东西吧?怎么,有给大兄调理身子的老参,就没给二哥治腿的方子?”他抬起右腿架在椅子上,啪啪大力拍着木头支的半截小腿,伏在他脸边咬牙切齿道,
“再怎么说,二哥这条腿……也是你弄断的啊。”
席间连小儿闹着要菜,咕叽咕叽咀嚼的声音也消失了,明里暗里都在侧目。
请封一事,何止是燕旭心里的刺,早从阎氏透露出想要把燕旸记在名下起,他做梦都想着这一天。他恨为什么燕旭不早点Si,反而活着生了嫡子,他恨为何又有了燕回,生母是身份高贵的侧妃,从小就被父王带在身边。他活着一天天眼见希望渺茫,直到燕回这个杂种弄断了他的腿,骑不上马更打不了仗,变成个b燕旭还不如的废人。
燕回放下筷子,抬头撞向梁王的目光。
他总是这副神情,从那日起,眼睛里再没有神sE,没有飞扬快意,也没有温情怜悯。
他冷眼看着他在空旷吃人的王府里挣扎着长大,长成一个扭曲的幽魂,被人唾弃排挤,袖手旁观放任由之。
周氏被侧妃T0Ng了一肘,后知后觉地跑来拉人,小声劝道,“二爷,二爷……王爷王妃都在看着呢……”
燕旸一手把她推了个趔趄,他顺着燕回的视线看去,就见燕凌端坐在主位上,两侧是他的妻妾子孙,可他眼里只有一个燕回,自始至终Ai也是他,恨……也是他。
他还要去抓燕回的衣领,让这个胡狗娼妇养的杂种付出代价。臂腕被一把截住,燕回是他们三人中唯一一个习武的,手劲自然不能相提并论。燕旸先还强忍痛意,可那只白玉一样的手越箍越紧,几乎要隔着皮r0U捏碎他的骨头。右腿已经断了,他不能再当个写不了字的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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