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中卷完(2/2)
十月十七,使节团跋山涉水行至吐蕃王庭,恰逢二皇子赤葛尔即位,沈之邈代表大周献上贺礼,直至数日后消息传回京,也未见西域动荡。徐太后对此没表现出不满,更没有喜闻乐见,她忙着与郭固打太极,前些日子这老匹夫跑到养心殿,明里暗里说了通让皇帝一视同仁的话,不能只偏信刘峥,这些个上京的王公子都是为了他而来,又毛遂自荐家里的小辈进g0ng来当伴读,吃相越来越难看。
也不怪他冒进,眼下风平浪静,各方即使有心思也只能强按下,像是陷在沼泽地里,只能胶着不能动。齐王在陕西安分守己,福王也头埋窝里孵蛋,除了郡王府在京城快成了西市菓子行,日日人来人往,生怕跳的不够高,脑袋尖冒不进g0ng门。
徐太后啼笑皆非。她确实不将荥yAn公主看在眼里,郭固尽管在她眼皮子底下结党营私,扶持好皇帝,她最赖也还是太后,要是一心跟在福王PGU后面捡嚼剩的吃,也得看看福王的兵马来不来得及过秦岭渡淮河。
她又翻出两日前刘峥进g0ng来带的那封信,言辞恳切,从千里外的广宁府辗转递来,说他会竭力争取时间,求她为自己的婚事做主。
几乎是前后脚,另一封来自广宁府的信,也变着法儿送到了她面前。短短半拉月,她受到了北地几年都未曾有过的重视,老子娘儿子,个个有求与她,实在让人得意。
她对梁王妃知之甚少,连面也未见过,只知是阎匀清的nV儿,阎家从燕聪尚在宣府蛰伏时便与之绑在一条船上,三代人过去也跟着在辽东扎了根。她听说过燕回不受重视,看到梁王那两份请封册子时还疑惑了好久,是从未见过长子顺位,庶子继之,遑论是在嫡长子还有子嗣的情况下。梁王的态度猜不透暂且不表,时隔半月王妃的信上来意就很明确。
让她在金陵随便找个人家配给燕回,家世身份都没要求,能占了他正妻的位置,堂而皇之把人留在南方就行。
徐太后看信看得直砸吧嘴,真是最毒妇人心,连给马配种还得看品相,梁王妃是不管不顾,非要借着她的手羞辱践踏鸠占鹊巢的庶子。
除此之外,梁王妃提了一个她无法拒绝的条件。徐太后掂量了一下两手托着的两封信,像是在依据重量判定孰轻孰重。
过了会儿,她轻轻放下右手的信,左手指夹着那苍劲的字页抛进了炭盆里。
条件很诱人,假如她没见过那个东西的话,或许会动心。
可王妃毕竟老了,北地是燕氏一家独大,燕凌不是个靠姻亲立足的藩王,他与他的强兵壮马已然融合成了铁板一块,他需要的是个有心机,有手段,有见识,有T魄又懂时机的继承人。
而被送到金陵在官场浸y一年且游刃有余的燕回,正是上上签。他被选送到南边来,根本不是什么流放,就如同旧例有太子及冠后须亲政,北地梁王意属的世子也不能是个窝踞在老巢里不经世事的软蛋。
在金陵的朝官们还忙着为刘氏的皇位争得你Si我活时,四十年前放走的那条蛟龙,或许早已厉兵秣马,等在暗处伺机而动。
刘峥说到做到,三日后果然抛下一身庶务又跑来苏州接人,杨裳不情不愿地收拾行李,一上午才叠了半只衣服袖子。刘峥冷眼旁观,捏着她后脖颈把人提回金陵,东西都不要了,走之前又看了谢溶溶一眼,黑亮的眼珠在一墙之隔的两座邸院之间游弋,谢溶溶心都揪起来,生怕他看出什么端倪。
他把杨裳扔进马车里,谢溶溶一口气还没松完,就见他朝着自己直直走来。
谢溶溶后退一步,隔着一条门槛问他,“禹世子是还有什么事么?”
冷YAn的少年从怀里拿出一封信,葱白细长的指尖削剪得平滑圆润,夹着边角递到她面前,语气平缓,
“你的。”
她抬眼看信封上的字和印戳:谢溶溶,广宁府行天镖局,另外还有一只h花梨木雕刻喜上梅梢的百宝箱。
谢溶溶不敢看他,刘峥的眼睛似是能洞悉一切,可他也未言一词,转身跟着上了马车扬尘离去。
谢溶溶把东西藏在袖口里小跑回屋,院子里谢夫人正指挥下人把被褥搬出来晾晒,见她没头苍蝇一样往里跑,拉着她到一边低声道,“我还没问你,隔壁那个怎么这么久都没上门了?”
谢溶溶挣脱开,“那不正合您意?”
谢夫人点了点她脑门,恨道,“没良心。我还不是为你着想,他人……也不坏,当然,那是得看和谁b,就牛自明那种货sE,也真有胆量凑上来。”
谢夫人恼得不行,牛自明是半点没有自知之明,回了长洲县后还能隔三差五收到他的来信,她虽然对燕回还心存疑虑,但两厢一对b,谢溶溶和燕回放一起是花团锦簇,牛自明往跟前一凑,就是牛嚼牡丹,花cHa牛粪。
“他回家去了。”谢溶溶只觉袖子里的信十分烫手,恨不得早些回到屋子里,关门锁窗不叫人发现,她推开谢夫人,语气里有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和怒意,“你管他做什么?人家在北边过得日子不b在这儿好,说不定等人再回来,还得磕头下跪倒履相迎呢。”
说完一溜烟跑回屋,销锁闩门,坐在桌前连连喘气,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盯着桌上的那封信,犹豫该不该打开。
他走了将近一个月,日子空落落地像是少了什么。屋子还是这个,窗户还是那扇,连墙根底下的大榕树也没落几片叶子。可坐在树杈上、懒懒散散倚在窗棂边的h鼠狼,却尾巴一扫连影子也不见。
谢溶溶连着几日晚上都把窗子打开一条小缝,没了立在窗户纸上的剪影,连风也吹不进一丝。若不是杨裳带来的消息和今日这封信,她几乎要以为满屋子的零碎玩具和箱奁里的白玉笄是凭空出现的,在这几个月里细而无声地装点了苍白又千疮百孔的心门。
她还从未和年纪相当的男子有过这么多纠葛,十几岁时收了红笺聘礼,直到出嫁也少有和敬廷私下相见。盖头被挑开的那刻,她还愣了愣,几乎要忘了他长什么模样。
七月七,长桥烟火那夜后,敬廷的面目日渐模糊,即使在梦里他身着喜服笑着叫她“溶溶”,那张脸也渐渐像被烛火吞噬了边角的纸卷,连低沉的声音也飘散在湖里,她似是被一根看不见的绫布裹着腰身,一点点从水里提上岸。敬廷的身影下坠到幽暗的湖底,那里有华美的氅,沉重的翟冠,还有她割舍尽的前尘过往。
越靠近水面,yAn光就越盛,金灿灿地被粼粼水波分割,凝结成一颗颗容纳了须弥的琥珀珠子。岸上的人向她伸出手,背着光影,她看清了他的模样,听清了他的声音,
“跟我来——”
一副悠散的嗓音,一张昳丽的面容。
谢溶溶铺平那封信,薄页白纸上只有一行遒劲有力的字迹:尝遇良夜云中月,不问人间四季春。
她从信封里倒出一把寸长的h铜钥匙,“啪”地一声,花梨木宝匣弹开,里面是一只团锦红宝石碎玉金钗,指圈大的鸽血宝石,即使压在箱底蒙尘多年也不减盛sE,正适分钿擘钗之意。
她坐到窗边的铜镜妆台前,将那支曾属于回纥公主的金钗别在发髻上,镜中的nV子望过来,冲她眨了眨眼。
窗外一行南归的燕子从远处飞近,叽叽喳喳地凑在房檐下筑巢安家,金陵的冬天又要来了。
十日后,南下的冬流一夜间翻山越岭吹进十三座城门,寒意骤临,风雨将至。
燕回身着青sE蟒袍吉服,冠饰八颗东珠,跨越过重重朱门,深邃凝肃的面孔破开暗云涌cHa0。梁王长子继任,三子封犒的圣旨早在数日前布告天下,咸使闻之。他身后的一封吉诏懿旨从万寿g0ng马不停蹄地奔向苏州府,当夜秘密宣昭于长洲县永雀巷的谢宅。
太后慈谕,兹闻先左都御史谢宝林之nV谢溶溶,柔明毓德,品貌俱佳,今有梁世子燕回,适婚娶之龄,择贤nV与配,特以指明谢氏之nV,尔为梁世子妃。择定良辰吉时,结为伉俪。
中卷yu付此情书尺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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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卷差不多就是狗血甜nVeyu交加的一卷,各种伏笔、人物、旧事过往,都要被掀个底儿朝天。燕回做的丁点好事无法遮盖他之前造的孽,出来混都是要还的,成婚只是感情的起点,他俩之间需要坦诚磨合的东西还有很多。不能说nVe吧,他肯定得明白唾手可得的东西也有代价。
上卷的卷名是明月不谙离恨苦,是以谢溶溶的角度来写她无忧无虑的小半生,这卷原句是yu尽此情书尺素,但是和下卷的“尽”字重合了我就给改了个字,是以燕回的角度写他怎么情窦初开的。下卷还是原定的只有相思无尽处,写的是他们两人。越写越难,站在坑里都快看不见天了,只能说尽力写,写崩了笔力不逮也是很有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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