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2/2）

“行。”师傅接过后认真看了看，在几处地方做了标记，又连打了几通电话。“送材料的、刷墙的、还有采购的。”他解释道，“我是总负责，但术业有专攻嘛。”

因为房屋情况良好、家具也不多，最终敲定下来的工期只有四天。当天下午装修公司便行动了起来，最初是修补墙面地面和打磨，我站在门口监工，拒绝了负责人递过来的烟。

“你是屋主的……家人？”他问道，“我记得预约人上写的不是你的名字。”

以我和梁秋声现在的关系来说，这是个相当难回答的问题。我想了想，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他是我老板。”

“啊。”负责人脸上立马露出了同情的表情，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懂的，都是打工人。”

我低下头，没去反驳他。就让旁人这样以为吧，或者说本就该如此。不管梁秋声是怎样想的，现状就是他是夏家人，美术馆的馆长，我是回了家乡的普通人，偶然做了他的司机。就算我们之间有着再怎样纷繁复杂的关系又如何，不会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认可，梁秋声所认为的谎言已经成为了真相。

完工那天梁秋声还没有回来。我看着修葺一新的房间，感到既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它与我记忆中的样子相差无几了，在装修过程中我确实回想起了更多的细节，包括翻涌而来的关于过去生活的记忆。陌生则是因为一切都太新了，装修师傅显然也没有办法把它做旧，它仿佛在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一切都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我想了想，还是给梁秋声去了消息。斟酌良久后我只发了句“完工了”，并站在门口拍了张照给他。他在睡前才回复，“好，装修公司那边的事我来处理”，过了一会后又是一句，“辛苦了”。

宛如公事公办一般，生分得令我有些意外。这几天我们没联系过，负责人早在敲定工期前就已经找梁秋声确认了，我不过是监工，不掌有决定权。文字冰冷而不带感情，短短几行字让我也摸不出他的想法。说不出缘由的，我拨通了他的电话。

梁秋声接得很快：“喂，怎么了？”

“不……”我刚想说完工了，却突然想起自己已经发过消息给他了，不由地一时语塞。那边也同样沉默着，似乎是在很耐心地等我说话。

太尴尬了，我为什么要打这个电话。我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你什么时候回来”，刚说出口便又想收回。这算什么，我又是站在什么立场说的这句话？

梁秋声过了一会才回答我，声音轻轻的，听不出多少情绪：“还有……我看看，三天吧。”

“那把航班号发给我吧。”我告诉自己这不过是出于对工作的责任心罢了，“我去接你。”

听筒那边沉默了一会，而后短暂地嗯了一声。“待会发给你。”他道，语气有些犹豫，“你……算了，回来再说吧。挂了。”

我愣了愣：“什么？”而他却已经径直挂断了电话，徒留听筒里一阵忙音。

我捏着已经黑屏了的手机，陷入了沉思。还有三天，也不急这一会，面对面交谈总是要好一些。那时我还尚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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