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打虎回家(2/2)
那对眨动著的冰冷竖瞳,居高临下地俯视著前方螻蚁般的猎物。
“来……来了!”
牛馆主声音发颤,紧握著长棍挡在车厢门前。
拉车的马匹早已嚇得瘫软在地,口吐白沫。
任凭鞭打也站不起来了。
“我来吧。”
黄飞虫按住身旁欲动的黄飞狐,从容地掀帘走出车厢。
目光落在前方那庞然巨虎身上,眼底深处也不由掠过一丝纯粹的欣赏。
好一头威风凛凛的山林之王!
“吼!”
猛虎前肢微伏,作势欲扑,凶煞之气扑面而来!
黄飞虫却仿若未觉,閒庭信步般向前走去。
那般庞大的猛虎。
脑袋一颤,竟被这从容的气场所慑,庞大的身躯下意识地向后微缩了半步!
“野兽对情绪的感知,比前世读心术还要敏锐。”
“它嗅到了我骨子里的对它毫无惧意,这反倒让它心生忌惮了。”
他心中瞭然,並无半分压力。
但若换成一年前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在此,恐怕早已肝胆俱裂。
“臣服,或者死。”
黄飞虫声音不高,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
先天境修为轰然展开!
抬手间。
无形的天地元气如同巨大磨盘,瞬间聚拢压下!
空气仿佛凝成实质,要將那不可一世的猛虎牢牢镇压在原地!
不得不说,这猛虎反应奇快!
几乎在威压临身的瞬间,它便发出了一声不甘的咆哮,扭动腰身就想向侧方山林窜逃!
然而。
在磅礴天地元气的绝对压制下,它庞大的身躯就如同被无形的巨掌狠狠拍落。
“轰”地一声巨响,整个儿被压趴在地面上,激起了漫天尘土!
“这猛虎虽然是筋骨关的修为……但稟赋远超过同阶人类,只怕炼髓关武者都未必敌的过。”
“我身为先天境武者,操控天地元气去压制,才会如此轻鬆。”
他念头一闪而过。
不禁想起之前那位家族仙人黄天狗操控浩瀚元气翻手间轻易镇压水下黑鲤的场景。
一丝微不可察的嘆息在心底泛起。
操控元气之法並不深奥。
可能驾驭多少,全看精神力与修为深浅。
他与那位家族仙人黄天狗的境界差距如隔天堑。
“这……这这……”
牛武馆主眼珠子瞪得几乎要脱眶而出,脸上惊骇瞬间被极度的震骇所取代!
那个在他眼中是去送死的年轻人,竟然仅一抬手就降服了这凶神恶煞的猛虎?!
仅仅一抬手!
那刚才还凶焰滔天、不可一世的巨虎,就那样被死死按在地上,连挣扎都显得徒劳!
难道……这年轻人其实是传说中的御兽仙师?
牛馆主感觉几十年苦练武艺,都不及眼前年轻人轻轻一句“臣服、或者死”来的强大。
他习武多年建立的世界观,这一刻彻底碎裂了。
习武?
好像真不如人家挥挥手来得威风!
至少这头能够轻易碾压他们所有馆主的凶虎,就这么被一个年轻人……轻描淡写地镇压了!
“年、年轻的大人!”
牛馆主如梦初醒。
脸上瞬间堆满了无地自容的羞愧,声音都带上了颤音。
“牛某人有眼无珠,一路上多有怠慢疑虑,实在是……惭愧至极!”
“无妨。”
黄飞虫淡淡一笑。
目光重新投向被元气死死压住、只能够徒劳咆哮挣扎的猛虎。
他信步上前,近距离饶有兴致地打量这头困兽。
“吼——!”
猛虎感受到逼近的气息,发出暴怒噬人的咆哮。
四肢拼命蹬地,想挣脱这无形枷锁,重新站起。
但在天地元气形成的绝对牢笼中,它的一切挣扎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臣服,还是毁灭?说!”
黄飞虫不再犹豫。
轻描淡写地一拳挥出,正中猛虎硕大的头颅。
“嗷呜——!”
一声悽厉痛苦的哀嚎声响起!媲美筋骨关武者的猛虎头骨剧震。
冰冷的竖瞳中,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深入骨髓的恐惧——对这个看似渺小人类的恐惧!
时间在猛虎徒劳的挣扎和哀鸣中流逝。
它终究无法口吐人言,表达臣服。
最终,在万分憋屈与不甘的怒吼声中,这头曾令整个萧县闻风丧胆的山林之王。
被黄飞虫一拳拳,硬生生地击毙於道路的中央。
这时。
后方树林。
萧县丞带著一路气喘吁吁跟上来的手下以及几位武馆馆主,从树干后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
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庞大猛虎静静伏在路中央的身影。
即便死去,那不怒自威的形態和残留的凶煞之气仍把几个自詡胆大的汉子骇得倒抽一口凉气、腿肚子发软。
“死……死了!那猛虎死了!快看!”
一位眼尖的武馆主最先发现异常,声音因激动而拔高,带著难以置信的狂喜!
“好!好啊!天佑我萧县!不愧是本家出来的青年才俊!真乃神人也!”
萧丞看清地上虎尸。
心头犹如一块巨石轰然落地,长长舒了一口气。
身为县丞,庇护一方平安的重担,总算卸下了。
“什么?真……真打死了?那吃人的大虫没了?”
有围观的百姓反应过来。
瞬间热泪盈眶,声音哽咽。
这下终於能放心上山砍柴了!
猛虎盘踞山林、啸声震谷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
再不用守著灶台,为没有足够柴火发愁度日了!
“咦?那两位打虎的小英雄呢?”
有人猛然想起,连忙四下张望。
“那两位大人,救醒晕厥的马儿后,走了。”
牛师傅冒出来,眼神中满是崇敬地告知眾人。
载著黄飞虫与黄飞狐的马车。
早已驶过山道拐角,只留下一路轻尘,消失在了道路尽头。
安寧城。
青山依旧,绿水长流。
辗转数县,黄飞虫终於回到了阔別一年的家乡。
熟悉的城郭轮廓在望。
空气中似乎都瀰漫著一种令人心安的祥和气息。
那辆县衙的马车。
在离开萧县后的第二个县城便已折返。
之后。
黄飞虫与黄飞狐因目的地不同,各自租了快马在岔路口拱手道別。
临別之际,
黄飞虫解下了贴身穿著的上品內甲,不容分说地塞给飞狐。
“飞狐,路上小心。”
他言简意賅。
飞狐虽有后天境后期修为,终究未至先天。
有这內甲护身,寻常先天境攻击皆可无视,足以保护飞狐平安归乡。
岛上药长老威逼之时。
飞狐顶著压力,毫不犹豫地选择与他同进退……
这份情谊,他记在心中。
无论身处何时何地。
能完全託付信任的人,都少之又少。
今生今世,除了爹、娘和小妹外,恐怕……也只有飞狐了。
手持著路引,黄飞虫踏入了安寧城熟悉的街巷。
一年的时光。
足以让少年脱胎换骨。
曾经街坊邻居眼中那个瘦小的身影,如今已长成身材结实、挺拔如松的一米七少年郎。
变化堪称翻天覆地。
实在是岛上那些珍禽异兽的血肉精华,滋补效果太过惊人。
若非他修炼了金刚不坏神功,强行压制部分过於迅猛的生长,恐怕现在还要更高更壮些。
“葫芦——!甜滋滋的葫芦,一文钱一串嘞——!”
“新鲜热乎的驴肉火烧,十文钱一碟!”
“油泼包子!刚出锅的油泼包子,香辣过癮!”
“酱香烧鸡!酥得掉渣,香飘十里!客官,来半只尝尝?”
街边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充满了市井的烟火气。
黄飞虫静静佇立在离家不远的一个僻静拐角。
深深吸了一口这久违的、混合著食物香气的熟悉空气。
他拿出萧县丞临別相赠的银钱,不紧不慢挑选了几样吃食。
简陋的巷子深处,一座由木头和乱石勉强搭建的小屋。
屋內。
一位面容沧桑、带著病容的妇人,和一个扎著羊角辫的小女孩正沉默处理著簸箕里堆积的药材。
空气中瀰漫著淡淡的草药苦味。
“娘。”
小女孩黄飞萌坐在矮凳上。
小手握著一把小刀,小心翼翼地削去药材表面的无用部分。
再將处理好的放入旁边空置的铁锅里,声音细细弱弱。
“爹他……还不回来吗?”
“咳……咳咳咳……”
妇人刚想开口,便被一阵剧烈咳嗽打断,苍白的面颊因用力而泛起不健康的潮红。
她喘息著,眼底是深深的疲惫和无奈。
早年落下的病根一直未愈。
这几日受了风寒,更是雪上加霜。
若非心中牵掛著这年幼的小女儿,她真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咳嗽才渐渐平息。
黄飞萌端来一碗温热的药汤,小心翼翼地餵妇人喝下几口。
妇人缓过气。
靠在椅背上,闭目喘息。
小小屋子里,只剩下药材投入锅中的轻微声响和颇为压抑的沉默。
“……娘。”
黄飞萌重新坐回小凳子上,低著头。
过了良久,才用细若蚊蚋的声音,怯怯地问。
“你说……哥哥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別提那个赔钱货!”
妇人猛地睁大眼。
原本糟糕的气色瞬间变得更加灰败,眼神里淬著冰冷的恨意和失望,声音因激动而尖利颤抖。
“放著好好的金子不要,拿著一个习武的名额自己逍遥快活去了!只当我们娘俩死了乾净!”
去年以前,她心中最大的慰藉,便是乖巧懂事的大儿子和贴心的小女儿。
哪曾想,那个她寄予厚望的大儿子,竟贪图一个习武名额,一去不復返!
明明说好的,名额换了金子,一家人就能够过上好日子……
到头来,竟是一场空!
那孩子,和他那个赌鬼爹,根本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你那哥哥。”
妇人咬著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带著彻骨的寒意。
“就跟他那不成器的爹一个德行!以后……莫要再提他!”
她低下头,用力地揉搓著手中的药材,仿佛要將所有的怨愤都揉碎在里面。
“为什么……为什么不要提我?”
一个带著笑意的、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声音,忽然在门口响起。
黄飞虫笑著。
一步踏入了这个熟悉又显得更加破败的小屋。
在妇人骤然抬头,混杂惊愕、怀疑、愤怒和一丝不敢置信的复杂目光中。
在妹妹黄飞萌瞬间瞪圆了、写满不可思议的眼睛注视下。
他泰然自若地將手中油纸包著的吃食一样样放在那张摇摇晃晃的小木桌上。
他隨手拿起一个还温热的烧鸡腿,咬了一大口。
油脂的香气瞬间瀰漫开来。
然后,把剩余的烧鸡,推到了呆住的妹妹面前。
“萌萌,”
黄飞虫看著妹妹怯生生、仿佛在確认眼前是不是幻觉的眼神。
心中涌起一股酸涩的暖流,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许多。
“哥哥回来了,快吃烧鸡,还热乎呢。”
“……真……真好吃。”
黄飞萌小心翼翼地撕下一小块鸡肉,放进嘴里。
细细咀嚼著。
久违的肉香让她眼睛微微发亮。
却又忍不住偷偷抬眼。
一遍遍地瞄著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哥哥。
“我……我打死你这个不孝的孽障!”
妇人看著小女儿吃得香甜,再看向黄飞虫那一脸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积压了一年的委屈、愤怒、担忧瞬间爆发!
她浑身颤抖,猛地抄起旁边那个装药的铁锅。
作势就要砸过来!
浑浊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
“娘。”
黄飞虫不闪不避,平静地从怀中掏出早准备好的十两纹银,轻轻放在桌上那油腻的油纸包旁边。
银子虽不如黄金耀眼,但雪白的光泽在这昏暗的小屋里,依旧显得格外沉甸甸、亮堂堂的。
“孩儿……幸不辱命,赚到钱了。”
霎时间,妇人高举铁锅的手臂僵在了半空。
她死死盯著桌上那堆白的银子,又看看儿子那张褪去稚气、沉稳坚毅的脸庞。
呼吸剧烈起伏著。
脸上的表情复杂难言,愤怒、震惊、委屈、还有不敢表露的、交织在一起的泄气和欣慰。
最终,她颓然地放下铁锅,只默默地看著眼前的黄飞虫,嘴唇哆嗦著,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黄飞虫適时地將路上买的、用油纸包好的红枣糕递了过去,温声道。
“路上买的,您尝尝。对了,爹……去哪儿了?”
就在这时——
“砰!砰!砰!”
一阵粗暴急促的拍门声。
伴隨著粗糲刺耳的叫骂,如同炸雷般猛地打破了小屋中这短暂而复杂的寧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