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海战(1/2)
在將罗伯特·达德利率领的陆军主力送抵佩尔地区后,这支庞大的舰队没有片刻休整,便立刻调转船头,在爱尔兰海冰冷的波涛中划开白色的航跡,向南驶去。
二十艘高耸的卡拉克帆船,以及十艘更为优良的盖伦帆船,此外,还有三十艘依靠船桨与风帆混合驱动的加莱赛桨帆船,它们行动更为灵活,是跳帮作战的利刃。这支混编舰队,共同组成了足以封锁任何海峡的强大力量,是英格兰引以为傲的“木墙”。
舰队的旗舰,是一艘名为“吕贝克的杰西號”的卡拉克帆船。这艘船体量巨大,干舷高耸,船尾建有坚固巍峨的船楼,圣乔治的十字旗在主桅顶端猎猎作响。
约翰·霍金斯站在旗舰高耸的艉楼甲板上,咸湿的海风吹动著他那件质地优良的呢绒外套,也吹乱了他棕色的头髮。他年仅三十,一双眼睛却透著远超年龄的锐利与沉稳。
按理说,他现在本该率领他的商船队,再次前往遥远的非洲海岸。在那里,他会用英格兰產的廉价纺织品和金属工具,从当地酋长手中换取成船健壮的黑人奴隶,再將这些会说话的“货物”塞进拥挤的船舱,跨越大西洋,卖给葡萄牙人在巴西的殖民地甘蔗园。
那是一条利润丰厚到令人疯狂的黄金航线,每一次成功的航行都能让他的財富成倍增长。
他甚至在私下里盘算过,如果那个自称罗马的势力也需要劳动力来建设他们的新大陆领地,他绝不介意和他们做生意,金钱没有信仰,商人只追逐利益。罗马人的皇帝也好,西班牙人的总督也罢,只要他们付得起金幣,霍金斯就能为他们运来任何他们想要的东西。
但这一切精明的商业计划,都因罗马人对爱尔兰的入侵而戛然而止。
就在不久前,他率领的先遣船队在爱尔兰外海,准备探索新的贸易航线时,亲眼目睹了一支规模庞大的舰队。那些船上悬掛的是紫色双头鹰旗帜,让他立刻嗅到了一股浓烈的战爭气息。那不是商船队,每一艘船的侧舷都排列著黑洞洞的炮口。
他当机立断,放弃了那趟贸易探索,命令船队全速返航伦敦,將这个惊人的消息直接带进了白厅宫。
后来的事,证明了他的判断无比正確。
凭藉著这份及时送达的功绩,以及他在航海界响亮的名声,他被女王破格提拔。他不再仅仅是一个富有的商人船长,而是一跃成为这支远征舰队的实际指挥官之一,统领英格兰的“木墙”,前去迎击那些胆敢挑衅女王威严的罗马人。
……
与此同时,新塞萨洛尼基。
巴西尔也在进行著海战前的最后部署。
他没有像一个传统的指挥官那样待在旗舰上。他选择了一处位於港口制高点的岸防炮台作为自己的指挥所。这里视野开阔,能將整个港湾和外海的景象尽收眼底。
他的计划清晰而冷酷。
罗马舰队的任务不是决战,而是诱敌。他们是猎犬,负责將猎物驱赶到陷阱里。一旦遭遇英格兰舰队,他们要做的就是利用舰炮进行远程骚扰,且战且退,绝不与对方进行胜负难料的跳帮肉搏。
他们唯一的任务,就是將傲慢自大的英国人,一步步引诱到新塞萨洛尼基的近海。
引诱到这五座新建岸防炮台的射程之內。
陆基重炮的稳定、射程和威力,远非顛簸在海浪上的舰炮可以相提並论。那將是送给英格兰舰队的第一份见面大礼。
而最后的杀招,则是在敌人陷入苦战,或准备逃离时,再由那些爱尔兰人驾驶的火船,送上致命的最后一击。
为此,每一艘將被用作火船的爱尔兰渔船,都被涂上了清晰的白色数字標记。巴西尔派遣了数名眼力最好的士兵,专门负责在炮台上观察战局。他们人手一份画著简图的羊皮纸和炭笔,需要准確记录,是哪一个编號的火船,在哪一个位置,点燃了罐子,又成功撞上了哪一艘英格兰战舰。
每一个细节,都与战后的抚恤金和赏赐发放直接掛鉤,只有撞击英格兰的船只成功,並成功点火,才能获得最高800杜卡特的奖赏。
这是战爭,也是一笔用人命和金钱计算的冰冷交易。
两天后,黎明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海天之间一片灰濛。
正在凯尔特海冰冷的海面上游弋的罗马侦察船,率先发现了东方海平线上出现的密集帆影。
警报的旗语迅速在罗马舰队中传递,一面面紫色的旗帜在桅杆上升起又落下,无声地交流著战场上的信息。
片刻之后,站在“吕贝克的杰西號”艉楼上的约翰·霍金斯,也看到了那片紫色的旗帜。它们在灰色的海雾中显得格外扎眼。
“他们来了!”霍金斯身边的副官,一位年轻的贵族军官,兴奋地喊道。
“传令下去,抢占上风!”霍金斯的声音冷静而果断,听不出任何情绪。
对於风帆战舰而言,占据上风向,就意味著掌握了战场的主动权。无论是选择追击、撤退还是决定开战的时机,都將游刃有余。这是每一个英格兰船长都刻在骨子里的信条。
英格兰的水手们经验丰富,在霍金斯简洁的命令下,庞大的舰队开始做出复杂的机动。水手长尖利的哨声此起彼伏,上百名水手如同猴子般躥上高耸的桅杆,调整著巨大的帆面。一艘艘战舰调整帆索,笨重的船头开始转向,迎著风向切去。
罗马舰队的指挥官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立刻下令舰队转向爭夺。但在水手的整体素质和对这片熟悉海域风向的把握上,他们终究略逊一筹。
最终,英格兰舰队凭藉著更优秀的操舰技术和对风的理解,成功抢占了有利的风向。风现在从他们的身后吹来,將推著他们奔向敌人。
“干得漂亮!”霍金斯重重一拳砸在船舷的栏杆上,脸上终於露出笑容。“现在,让我们看看这些从新大陆来的罗马人,到底有几分成色!”
两支庞大的舰队在海面上不断接近,当双方进入舰炮的有效射程后,几乎在同一时间,命令被下达。
一艘艘战舰缓缓將船身横了过来,露出了侧舷那一排排黑洞洞的炮口。水手们打开炮门,炮手们用火把点燃了引线。
“开火!”
“轰——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炮声瞬间撕裂了海面的寧静。
数百个炮口在同一时间喷吐出橘红色的火焰与浓厚的白烟,空气中立刻瀰漫开刺鼻的硝磺味。沉重的铁製炮弹呼啸著划破空气,带著死神的尖啸,砸向对面的舰队。
海面上顿时水柱冲天,炮弹落入水中,溅起一朵朵巨大的白色浪,场面蔚为壮观。
在这个时代,海战的准头一向堪忧,大部分炮弹都落了空,徒劳地惊扰著海里的鱼群。
但总有那么几发,会幸运地找到自己的目標。
一发炮弹不偏不倚地击中了一艘罗马盖伦帆船的船壳,厚重的橡木板被砸得木屑横飞,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大坑,船上的水手发出一阵惊呼,几个倒霉蛋被飞溅的木刺击中,惨叫著倒下。
另一边,一发罗马人的炮弹也命中了英格兰的一艘卡拉克帆船,但只是擦过了船舷,犁出了一道沟槽,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失去了上风向,又在第一轮对射中吃了点小亏,罗马海军指挥官深知己方在纯粹的炮战中已失先手。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下达了巴西尔殿下早已制定好的命令。
“信號!全舰队,向西北方向且战且退!”
罗马舰队的阵型开始变化,船只调转方向,一边用船尾的火炮开火还击,一边缓缓向著新塞萨洛尼基的方向退去。
这一幕落在霍金斯的眼中,让他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
“懦夫!才刚接战就想跑?”
“大人,追吧!他们想逃回港口!不能让他们跑了!”身边的军官们个个摩拳擦掌,战意高昂,他们觉得胜利已经唾手可得。
“传令!全舰队,追击!”霍金斯大手一挥,他也被对方的“怯懦”激起了万丈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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