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三春渡】(1/2)
三春渡,水软山温,风光秀雅,与其缠绵绮丽的名字颇为相衬。和主城区摩肩接踵的盛况不同,此处人烟稀少,云阶牵连,奇形怪状的植物攀缘而上,微风送来小小的种子。
实际上,十年前的三春渡还是贵族的跑马场。
自进入本世纪以来,人地矛盾日益突显,随着乾都空气指数的持续走低,星态保护工会在上届联邦会议中毅然翻脸,矛头直指贵族圈地行为,痛批此举是对自然资源的极度浪费,更是人居环境质量崩塌、出现高密度鸽笼现象的罪魁祸首。
双方你来我往,闹得鸡飞狗跳,整整数月时间,联邦的大街小巷全是政客富商们唇枪舌战的影像和纸质报道,俨然到了三岁小孩都能大呼“拯救与新生”的地步。
如今的总统威尔逊便是靠着“还上城居民一片青绿”的承诺高票当选,在鸣英台签署的第一份文件就是划域征收、易地搬迁。贵族全面溃败,“主动”参与卫星城开发与生态城市建设。
据说当时烈日高照,笑眯眯的威尔逊刚将联邦骑士勋章别在贵族代表胸前,晚上就邂逅了来源不明的三波暗杀。
转眼十年已过,只有这些公共造景仍是美丽而宁静的模样,常有居民游客赏景散心,也让路边的商贩挣点零花。
面容素静的妇女推着红白小车,向行人兜售晚间盒饭。她今天生意不错,只要再卖出五份,就能赶在摄机出现前结束一天的工作。
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的少年引起了她的注意,他体型瘦高,帽子扣在头上,走得却不匆忙。年轻人总是不擅长拒绝,饭量也更大,她想。
“小帅哥,晚饭时间了,要不要看看吃的?”女人拉长声音,热情招揽着。
“有三种套餐可以选哦,荤素均衡,保证干净卫生!”
果不其然,少年停下了脚步。
“喵——”
她止住话头,怀疑自己听错了。
隔着段距离,女人看到他原本就有些鼓囊囊的后脖兜帽处,突然钻出一团雪白的毛球。
那东西速度迅疾,先拉成长长一条,扒拉着溜到少年肩上,再大爷似的盘起尾巴。
“喵——”
傅听寒面无表情地转头,对右肩的猫咪说:“已经三顿了。”
后者伸出前掌,啪唧一声拍到主人口罩上。
“是不是盒饭里有鱼,被它闻到了。”
女人哎呀一声,从推车里挑出一盒:“这个套餐是烟熏小鱼干配煎蛋橄榄菜。”
猫咪得意地甩甩尾巴。
傅听寒叹了口气,很没办法地笑笑:“请问这盒多少钱?”
“不贵,十五星币。”
“那就这份吧,不麻烦您包了。”
老板娘眉开眼笑,以为小孩饿了,赶紧利落递过去:“给!”
谁知对方付好钱款,将饭盒开盖,放到了地上。见傅听寒没有另要一份的意思,她便不再推销了。
猫咪狼吞虎咽,没几分钟便把鱼啃得干干净净,其他东西一口没动。傅听寒扔了剩饭,便要离开。
“哎,小帅哥——”女人顿了顿,好生关照,“现在挺晚了,赶紧回家吧,当心遇到搞路的。”
她见这少年后背纤薄,举手投足还如此静雅,估计两三个人就能打趴下。
伴着猫咪心满意足舔爪子的动作,傅听寒弯起唇角,声线温和:“谢谢您的关心。”
已经遇到好几个了。
老板娘愣在原地,数秒后才愕然回神——
琥珀色的虹膜清浅粼粼,忽有一抹绮异碧色突兀而至,像坠入月光海的墨。
应该看错了吧?女人揉揉眼睛,继续叫卖了。
黑色工装靴碾过锈迹斑斑的铁质阶梯,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吱声。猫咪在主人肩上缩成一团,好奇地打量着侧墙上早已干涸的深褐污迹。
那楼梯不断向下,延伸到幽暗的地底,仅靠十步一盏的飘摇焰火照明。傅听寒碾过零碎的白骨,撞破闷而腥秽的风屏,一直走到尽头。
石砌墙壁迎面而立,被人用赤色油漆泼出巨大的骷髅涂鸦,红外射眼密集如织,是心照不宣的最后警示。
傅听寒曲起指节,敲了三下。
屏障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规模甚伟、垒成高山的建筑群。
若当地居民在此,怕是要惊掉大牙,原来这风景秀美、基建尚未覆盖完全的卫星城边界,还藏匿着乾都最臭名昭着的伤口,第七天城。
没有人知道谁是第一个进入地下三千米的开拓者,这里是乾都背光的暗面,与被誉为“联邦明珠”的首府风情截然相悖。偷渡走私、情报交易、劫掠绑架、人口买卖、器官移植……罪恶与腐朽在金钱和鲜血中滋生,亦是上城“正派人士”与佣兵流盗的狂欢之所。
人造光源孤零零悬于高空,向宽阔的城域投射黯淡的红。杂乱无章的店铺堆叠挤压,沿着弯曲街道铺至远方,若从最顶峰向下看,就仿佛一桶被人打翻的巨型石子,滴溜溜滚了满山。
光穹列车呼啸而过,坐满了面色各异的过路人。
轨道之外便是交易区,叫卖的、争论的、拉扯的,有人面容全毁,断手断脚,长形烂肉般跌在泥沟,有人打扮光鲜,倚翠偎红,在无数保镖的簇拥下招摇而过。
傅听寒打开通讯光脑,向某个账号发了一串符号,那边几乎秒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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