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相信我吗?(2/2)
陈藜芦忽然觉得没那么冷了,在睡梦中发出呓语,模糊中看到男人熟悉的脸廓还以为自己依然在做梦,无奈地笑道:“怎么又梦到了?”
陈丹玄脚步顿住一瞬,眼底情绪晦涩难懂。他瞥向没有醒来的陈藜芦,将嘴巴抿成一条直线,什么也没说,径直向楼上的卧室走去。
身体陷入一片柔软中,陈藜芦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当感受到贪恋的怀抱即将消失时,他下意识伸手向前,抓住了一只总能带给他暖意、快感与安慰的手。
虚幻的梦境与现实交织,陈藜芦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当朦胧的眸子撞向男人深沉多情的瞳睛,他怔愣地开口:“哥……”
这是宴席后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明明没过几天,陈藜芦却觉得好像隔了百年。
此刻太过梦幻的场景让陈藜芦不能很快反应过来,他睁大眼睛瞪向男人,微张的嘴巴是点了绛的唇,让男人瞥见时眼眸变暗。
陈丹玄俯身,手掌覆在陈藜芦脸颊轻柔摩挲,来回应对方的轻唤。
洋甘菊的暧昧自指尖流窜,直抵陈藜芦心尖,让他倏然产生想哭泣的冲动。
陈藜芦化身为可怜的幼兽,贪婪地蹭着陈丹玄的手,呢喃道:“真的是你吗?哥?”过程中,他黑曜石般的眼珠没有离开陈丹玄分毫。
陈丹玄心头发麻发涨,但面色依旧淡定,他浅笑着颔首,“嗯,是我。小藜乖,厨房里还煎着药,我去给你端来。”
一声“小藜乖”让陈藜芦觉得自己回到了儿时,刚睡醒的大脑不甚清明,他又抓紧了对方欲抽回的手,惶恐地问道:“你会回来吧?哥?”
陈丹玄眉眼弯起,眼角的笑纹是让陈藜芦心安的安慰,“当然~”
一只大手摸摸他的头顶,陈藜芦顺势放开了陈丹玄,眼睛一眨不眨地跟着男人离开的背影移动。
直到陈丹玄端着一碗褐色的汤药再次进入卧室,坐在床上的陈藜芦才回过神。他的思绪不再混乱,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变得有些不知所措。
他低头眼帘垂落,没有继续看向穿着一身枪色窗格纹西装的挺拔男人,将刚才痴缠的目光彻底收回。
察觉到陈藜芦态度的疏离,陈丹玄握住药碗的手收紧,面容不动声色地变冷了几秒又恢复原状,他走上前将归脾汤递上前,关切地问道“最近怎么了?怎么还喝上汤药了?”
陈藜芦扯起嘴角,小心地接过温热的药碗,囫囵地解释道:“最近有点上火,所以自己抓了点药。”
陈丹玄狭长幽深的眼眸随意瞟了眼被陈藜芦喝进去的苦药汁,径直坐到了床边。
待到陈藜芦将一碗药喝得见底,两人重新陷入到诡异的沉默中。
瓷碗被放到床头柜上,陈藜芦擦了擦嘴,当嘴中的苦味稍稍变弱,他率先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安静。
他尽力笑得散漫、不在乎,自嘲道:“哥,今天是母亲他们让你来的吧?呵,真的很抱歉,哥,是我连累你了。”
然而他们谁都清楚,这一次被发现是因为陈丹玄发疯,不顾一切地把陈藜芦堵在药库亲吻,才被陈母看见。
听到陈藜芦认罪歉意的语气,陈丹玄喉咙发堵,胸口中升起一阵从未有过的剧痛与埋怨,他艰难地开口问道:“为什么?”
这三个字,陈丹玄从被家人责骂的下午陈藜芦应下一切后就想问了。
到底为什么要把所有的过错拦在自己身上?陈藜芦当真喜欢他喜欢到如此地步吗?甘愿与所有人为敌!
陈藜芦没听懂,不解地反问:“什么?”
陈丹玄语调低沉,“我问你,为什么要把所有的错都揽下来?”
陈藜芦怔愣地眨眨眼,半晌,他转而问道:“哥,你呢?你最近过得怎么样?爷爷他们有为难你吗?你……想过我吗?”
陈丹玄不明白对方为何这么问,却依然乖乖地回道:“还好。没有。……想过。”第二个回答与第三个回答之间,他思考了四五秒。
陈藜芦上下扑闪的睫毛是破碎的蝴蝶翅膀,他放心地轻笑道:“那就好。”
似乎自从鼓足勇气告白那晚被拒绝后,陈藜芦的勇气便丢失了,他不敢再次与陈丹玄面对面亲口说出“我喜欢你”,于是只能自欺欺人地将陈丹玄口中的“我想你”看为是“我喜欢你”的替代语,然后自欺欺人地以为对方也喜欢着他。
得到了陈丹玄的最后一句回复,陈藜芦瞳孔发颤,带着隐约的激动。
尽管他失望于陈丹玄的逃避态度,可不论后来如何自我劝诫,他发现自己根本戒不掉对陈丹玄的喜欢,所以陈藜芦清楚,他早就完了。
可是转眼间,心里对陈丹玄、对家人、对张欣雅的巨大愧疚感和亏欠感又将陈藜芦吞噬,让他马上握紧手,将指甲深陷进掌心。
不行,他不可以再这样麻痹下去了。
清醒过来的陈藜芦撇过头,不再看向陈丹玄,生怕自己下一秒会抑制不住冲动抱住对方。
注意到眼前人的变化,陈丹玄保持了一会儿短暂的默然,不久,他长长地叹口气,用力地握住陈藜芦的手,语气里充满让人心颤的疼惜与歉意,“对不起,小藜,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担当才让你承受这么多,可是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陈藜芦身形僵住,听着陈丹玄的话,眼底渐渐浮上疑惑与吃惊,然后男人在他耳边继续道:“因为我已经对爸妈他们坦白,我喜欢的人是你。小藜,相信我,我会保护你,我与小雅的婚礼也会取消。”
像喝了一杯高浓度的威士忌,陈藜芦脸颊顿时染上浅红,他睁大双眼,漆黑的瞳孔如旋涡带着显而易见的错愕,“你说…什么?”
陈藜芦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想得到的回答会这么轻而易举地听到,他脑袋晕乎,仿佛沉浸在一首婉转的萨克斯曲中,随着每个节奏舞步漫动。
瞧见陈藜芦被幸福砸晕的呆滞样子,陈丹玄眼睛弯成一轮新月,盛着从窗外照进来的日光,他一字一句开口道:“我说,我喜欢你,以后我会保护你。”
紧接着男人的表情又带了些懊丧,他用拇指指腹抚摸陈藜芦光洁的手背,小声说:“对不起,小藜,原谅我今天才来对你说出心里话。之前被母亲发现,因为我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所以我逃避了。但我保证,后面我不会再这样了。小藜,你相信我吗?”
陈藜芦没有立即回答,他呆呆地望着眼前似幽深湖水的瞳眸,整个人像被水手掌舵的帆船,在海面上心甘情愿地被对方掌控着浮浮沉沉,胸口又温暖得宛如被红色的霞云包裹,灿金色光线编织成了入口,让他控制不住地走进花环与鸟雀组成的梦幻宫殿。
陈藜芦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
不管陈丹玄说的话真实与否,此时,只要听到了对方的“我喜欢你”,陈藜芦便觉得他从少年开始的十五年暗恋,十五年身心付出,十五年自我折磨,十五年委屈痛苦,全部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