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螳螂捕蝉(1/2)
夜深了。
国子监一间偏僻的杂物房里,透出微弱的灯火。
这里本是堆放旧书简与破损桌椅的地方,空气里瀰漫著尘土和霉味。
此刻,七八个寒门子弟,正围著一张用木板临时搭成的桌子。
桌子的正中,坐著陈安。
他面前没有纸笔,只有一块磨平的石板,和一截炭笔。
他的神情,与白天在司业官署时,判若两人。
没有了拘谨与不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狂热的专注。
“看好。”
陈安用炭笔,在石板上写下一个“十”。
“这是司业大人教的,第一个符號,『一』。”
他又在旁边,画了一个圈。
“这是第十个符號,『零』。”
昏暗的油灯下,几个年轻的学子,屏住了呼吸。
他们的眼睛,死死盯著那十个弯弯曲曲的,从未见过的符號。
这些符號,仿佛带著某种魔力。
“现在,我教大家,竖式加法。”
陈安的声音不高,却在狭小的杂物房里,清晰地迴响。
他开始在石板上演算。
没有繁琐的布筹,没有复杂的口诀。
只是简单的对位,相加。
一个平日里需要用算筹拨弄半天的帐目,在他的笔下,几个呼吸间,便得出了结果。
“天……天吶。”
一个学子,发出了梦囈般的呻吟。
他的父亲是长安城里一个开杂货铺的小商人,他从小就跟著学算帐。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陈安刚刚展示的那个方法,意味著什么。
那不是技巧。
那是降维打击。
“陈兄,这个……这个真的能算对吗。”
另一个学子,声音发颤,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陈安没有回答。
他只是擦掉石板上的痕跡,又写下了一道乘法题。
这一次,他用的是林墨教的竖式乘法。
石板上,炭笔划动的声音,沙沙作响。
每一个符號的落下,都像一记重锤,敲在在场所有人的心上。
当最后那个清晰的答案,出现在石板上时。
整个杂物房,陷入了死寂。
一个学子,猛地站了起来。
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脸涨得通红。
“我明白了。”
他喃喃自语。
“我全明白了。”
“为什么我们读再多的圣贤书,家里的日子,却还是过得那么苦。”
“为什么那些帐房先生,隨手拨弄几下算盘,就能决定我们一年的收成。”
他转过头,看著窗外漆黑的夜。
“因为,他们连算数,都在骗我们。”
这句话,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所有人心中的迷雾。
他们之前只是觉得,世家子弟看不起他们。
他们之前只是觉得,那些官员有些贪婪。
直到这一刻,他们才真正意识到,那条横亘在他们与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之间的鸿沟,到底是什么。
那是一种从根源上,从最基础的认知上,进行的全方位碾压。
陈安看著同窗们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愤怒,再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缓缓站起身。
对著眾人,深深一揖。
“此道,乃林司业所授。”
“司业大人说,此为『算学』,是经世济民的第一步。”
“他让我等,务必学好,將来,为天下百姓,算一本清清楚楚的帐。”
杂物房里,无人说话。
但每一个人的腰杆,都在这昏暗的灯光下,不自觉地挺直了。
……
太原王氏府邸,书房。
王珪將一封刚从江南送来的密信,放在烛火上,看著它化为灰烬。
信上的內容,让他很满意。
桐油,火硝,都已备妥。
只等他一声令下,就能让林墨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竖子,尝尝断根绝后的滋味。
一个管家,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老爷,宫里传出消息。”
“说。”
王珪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陛下……召见了司农寺的官员,询问农具改良一事。”
王珪捏著棋子的手,停在半空。
“还问了工部的官员,关於烧制砖瓦,修建沟渠的工期与耗费。”
管家的头,垂得更低了。
“陛下还说……他想看看,国子监那些新学,到底能弄出什么名堂。”
“呵呵。”
王珪发出了一声低沉的笑。
“想看?”
他將那枚冰冷的玉棋子,重重地拍在棋盘上。
棋盘上,一条黑子组成的大龙,被瞬间截断,再无生路。
“他想看的,是林墨的刀,能不能帮他砍掉我们这些世家的手脚。”
“可他忘了,刀,是会卷刃的。”
“刀,也是会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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