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漕运之弊（2/2）
因为田福庆是提议人，他便在天津主动將自己的船抵了出去，因为这里位於交通要衝，各色商品货物更加齐全一些。
但往外典船时，田青雨恰好被当铺掌柜看见了，当铺掌柜又想巴结自家贾公子，开出的价格很是上浮，但给钱的时候就不痛快了，典当的银钱分成三次给，还要田青雨自己上门去领。
来回拉扯中，运河就上了冻，贾家当铺更加不急著放款，南下的货物没置办齐全，眾人反而困在了天津。
其他四条船也不乐意了，內订起来，田福庆自觉对不起眾人，又落得个身家空空，在一天夜里喝完闷酒，一不留神掉进了冰窟窿。
剩下田青雨一人孤苦无依，其余四船都是一个卫所里的老关係，商量著准备做一回善事，把田青雨献给贾家公子，不光安置了田青雨，每人还能多赚一分船钱和赏钱。
田青雨性格也是刚，心下一横便有了卖身葬父的事情。
至於说为啥非得卖身葬父，直接凉蓆一卷埋了，自己往南跑不行么？
哼哼，还真不行。
一个是大明的观念，讲究入土为安和孝道，一个人过世之后，但凡是有点条件的，都会对丧事的仪式以及过程有些讲究。
更重要的的是，凉蓆一卷也不是说埋就埋的，因为每一块地都是有主的！
当年朱元璋的父母死了，把哥俩急得团团转，就是因为找不到地方安葬，最后是同村的刘继祖看他可怜，免费送给他了一块地，这才解决安葬的第一个问题。
就这一小块地，朱元璋做了皇帝之后，给了刘继祖一脉泼天的富贵。
除此之外，田青雨想要往南跑，就又牵涉到一个户籍的问题。
大明有著严格的户籍制度，户贴里包含了户种、原籍贯、现籍贯、居住地、姓名、性別、年龄、与户主关係等等。
隨便把人埋了，户籍问题就没办法处理，而不处理，那就会让活著的人寸步难行。
因为没户籍就办不了路引，没路引半路隨时就有人拿你，別的事官府差役可能没啥劲儿头，这事绝对有劲！
田青雨考虑的清楚，这个时候回乡去报备卫所，再註销田福庆的户籍，对她一个弱女子而言是千难万难。
那就剩第二条路，把自己卖出去，一了百了，剩下的问题就由买她的主家跟官府去解决，再怎么著也不继续运输劳什子漕粮强吧。
她也不是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姑娘，她一个姑娘家，跟田福庆两人相依为命，老田自己出来运输漕粮，留闺女一人在家也不放心。
可她出来还真有自己的用处。
根据田福庆往来的经验，路途上发卖货物，以及进货时，如果是由田青雨出面，不论是砍价，
还是反砍价，每一单生意都能多赚上那么一点点，一路积少成多之下，也很可观。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大家闺秀那是给富家小姐准备的，她田青雨就是生的再好看，以后或是在卫里嫁人，或是招个女婿继续运漕，总也摆脱不了上一辈的轨跡。
“去年抵京的漕粮是多少？”
朱由校开口问向身边的刘若愚。
他知道成化之后，漕粮固定为四百万石的定额，但他的大明吧，凡事千万不能看定额，得看实额。
他娘的京营定额还是十多万大军呢！
“公子，输京漕粮歷年数额起伏不定，去年漕粮输京263万石，所不足部分，或是因截流用作他途，如辽东，或是因灾情予以减免改折。”
记起来了，这是年底毕自严给他的统计奏疏，还是那句话，毕自严就算再大牛，能镇住一帮在京的耗子就不错了。
至於出了京的各口各仓，查去吧，反正数对。
结合田青雨所说，朱由校回忆著奏疏里的內容，大明漕运被他归结为三大弊端。
其一，加耗民力，负担漕粮的南直、湖广等六个省份，取个中数，一亩地约缴纳一斗五升的漕粮，但在实际中，常常被收到两到五倍。
按照后世估算，朝廷征漕粮四百万石，落到百姓脑袋上，估计能有一千四百万石。
其二，层层盘剥陋规，这个就不说了，田青雨一路下来，体会最位深刻。
其三，消耗国帑，运河的日常维护和修整，都是需要银钱支持的。
仅仅是朱由校现下所知的，万历四年以来，每年固定的河道专用维护银两11万两，另有每年固定的造船成本21万两。
托朱元璋洪福，大明財政穷得掉渣，这11万两来自於常设夫役役银、运河银、漕银河工银等十多个名目繁杂的帐目，此外，还有大量的石灰、砖、麻等实物需求和人工劳役需求。
正德以后，黄河频繁改道造成运河淤积，在河道维护之外，又需要大规模治理资金。
如万历六年。潘季驯治河，改折江南漕粮一年之数，万历三十一年，开凿珈河工程，费银31万两，万历三十三年因黄河改道，河道大挑费银80万两。
整个明朝中后期，用在运河上的费年均约在百万两上下，虽然达不到满清乾嘉时候每年四五百万两的数额，可大明的银子多珍贵！
整个大明朝廷一年收银顶天了也才四百万两。
这么说吧，运河是大明联通南北的交通命脉，有了运河，从南京至京师，一个月內可达。
速度更快一些，如当年宣德皇帝，十五天就从南京赶回。
可漕运，同样是横在大明主动脉上持续吸血的水蛭！
“青雨，如果说朝廷把漕粮由河运改成海运，你们各卫漕军，是不是就没了生计？”
这句百万漕工衣食所系的话，朱由校还是知道的，是以有此一问。
“公子，我听爹爹说，以前漕军里本来就有海运呀，有七千遮洋军呢，可听官府里说，海上不比运河，风浪大，慢慢的就都是河运了。”
田青雨赶紧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她可是看明白了，买下自己的这位公子，绝对不是一般人。
嗯，至少得是个大官！
“刘若愚、郝摇旗，你俩去帮著把田姑娘的爹爹安葬，一会儿咱们进城看看。”
田青雨的话说的实在，可里面包含的信息量很大，一帮大臣们还说海里风浪大，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