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圣姑放心!我有我自己的节奏!爹啊!娘啊!孩儿不孝啊!(2/2)
“怪哉!”他暗暗道,“难不成,此处白事,还是新近才办的?”
他与宫漱冰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瞧出凝重之色。
二人不再迟疑,继续往那灵堂后头走去。
穿过一道掛著白布帘子的月亮门,后头便是一间更为宽敞的停尸房。
只见这房中,整整齐齐地,摆放著七八口棺材。
要知道,这寻常穷苦人家,人死了,能有一张破草蓆裹了身子,便已是天大福分。
能用得上棺材的,非富即贵。
更何况,眼前这些棺材,用的俱是千年不腐的上等楠木。
一口,便抵得上寻常人家数十年的嚼用了。
由此可见,这义庄主人,生前定是个了不得的富贵家族。
陈墨目光,在那几口棺材上一一扫过。
只见那七八口棺材,皆是棺盖紧闭。
唯独,只有那摆在最里头,最大的一口棺材,有些不同寻常。
那口棺材,棺盖竟是虚掩著的,留著一道约莫一指宽缝隙。
霎时间,一股子比之外头还要浓郁上十倍的煞气、怨气,便从那缝隙之中,丝丝缕缕地冒了出来。
虽然不如女子冤情煞一般宜人,却也是不可多得的滋补之物。
若是寻常的修士在此,只怕便要被这阴邪之气侵蚀道基。
轻则大病一场,重则走火入魔。
可陈墨修的,便是那《九幽怨情窃玉功》。
这等在旁人看来,是避之不及的阴邪秽气。
在他眼中,那便是饿了十天的叫子瞧见了满汉全席一般!
直觉得浑身上下,三万六千个毛孔,无一处不舒坦,无一处不快活!
此地,哪里是什么凶煞之地?
分明,便是为他量身打造的洞天福地啊!
心中已是欣喜若狂,恨不得立刻便盘膝坐下,將此处阴邪之气,尽数吸个乾净。
宫漱冰自然是不知他心中所想。
她只觉得此地鬼气森森,非是善地。
见陈墨竟是直勾勾地盯著那口棺材,脸上还露出一副“垂涎三尺”的古怪神情。
不由得暗自摇了摇头,心中更是暗道:
哼,到底是个没见过世面的黄口小儿,怕不是被这阵仗给嚇傻了罢?
她正欲开口,再讥讽上两句,也好消一消先前被他轻薄了的恶气。
可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只听得“哗啦”一声轻响,她眼角余光猛地瞥见,那一排排垂掛下的孝幔白綾之后,竟有一道白色影子一闪而出。
那白影快得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其目標赫然是正对著棺材,两眼放光的陈墨后心。
“小心!”宫漱冰心中一凛,几乎是脱口而出,大声示警。
她心中虽恨不得將此登徒子千刀万剐,但眼下毕竟同坐一条船,唇亡齿寒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那陈墨竟好似脑后长了眼睛一般。
在白影几乎触及他后心衣衫的瞬间,脚下却向旁横移半尺。
不差分毫,正好避开那致命一击。
“鏘——”
那偷袭之人见一击不中,便不再隱藏身形。
只见她身形一晃,如纸鳶般飘落在灵堂正中,没有半分声响。
陈墨与宫漱冰望向来人,皆是一惊,竟是个女子,还是极美的女子。
且瞧那身姿,高挑婀娜,一身素白孝衣。
手中提著柄长剑,剑刃寒光凛冽,剑身上还凝著未乾的血珠。
想来,方才杀害车夫的凶手便是她。
最奇的是她的气度,明明阴寒无比,身姿却透著股清冷仙气,宛若广寒宫仙子误入人间。
只是她的脸,却半分也瞧不真切。
满头青丝如瀑般垂落,从额前一直遮到下頜,密得连一丝缝隙都没有。
偶尔有风从破窗吹入,拂开几缕髮丝,也只匆匆瞥见一点素白脸颊,毫无血色。
虽瞧不见眉眼,却能从她周身滯涩感里,觉出那双眸子定是空洞的——没有半分神采,只装著化不开的怨懟。
连抬手提剑的动作,都带著股木偶般的僵硬。
只听她朱唇轻启,口中反覆喃喃念著同一句话:“杀……杀人偿命……血债……血还……”
那声音空洞飘忽,如从九幽地府传来,令人毛骨悚然。
“好重的鬼气!”
宫漱冰死死盯著白衣女子。
她一眼便看出,眼前女子早已不是活人。
而是一具被无尽怨气束缚、徘徊人间的厉鬼。
念及此,她那双纤纤玉手已握成爪状,黑气从指尖升腾而起。
哪知道,这边厢刚要动手。
一旁的陈墨,却已是“嘿嘿”一笑,那双眼睛里冒出两道精光。
只听他大咧咧地说道:“圣姑且慢动手!杀鸡焉用宰牛刀?”
“这等小场面,何须您老人家亲自出马?且在一旁歇息片刻,看晚辈的手段便是了!”
宫漱冰闻言,不由得一愣:“就凭你?”
陈墨却是胸有成竹地拍了拍胸脯,笑道:“圣姑放心!我有我自己的节奏!”
宫漱冰见他这般自信满满,倒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冷著脸提醒道:
“你休要逞强!这女鬼,怨气深重,身上那股子煞气,更是阴邪到了极点!”
“绝非你那半吊子的採补功法,可以轻易吸取的!若是处置不当,被其反噬,只怕是神仙难救!”
她这番话,倒也並非全是讥讽,其中,倒也带了三分真心实意的告诫。
哪知道,陈墨却是笑而不语,那笑容里满是自信。
他心念一动,那枚“妙乐醍醐玉如意”已然在掌心滴溜溜一转。
正好趁此机会试试杨云舟的傢伙事儿!
紧接著,在宫漱冰震惊无比的目光之中。
一桿足有一人多高,通体漆黑的万魂幡,凭空出现在他手中。
“这……这是……万魂幡?!”
宫漱冰失声惊呼,那黑纱下俏脸,已是写满难以置信。
这等魔道邪器,怎会……怎会出现在这小子手中?
列位看官有所不知,这万魂幡可不是寻常邪物,需以万千生魂熔炼而成。
只要稍稍催动,幡身便会散出勾魂夺魄的阴气。
无论是棺中沉眠的尸魂,还是游离在外的孤魂野鬼。
只要身有怨气、心有执念,一遇这幡上的阴气,便会被牢牢感召,不由自主地显形听命。
陈墨自然晓得自己修为尚浅,远不能像那杨云舟一般。
隨心所欲地驱使这万魂幡中恶鬼去炼魂噬魄、铸就“魂环”。
但是!
他虽不能“炼魂”,却可以“叫魂”啊!
借这万魂幡的引魂之力,再辅以《九幽怨情窃玉功》吸出来的一身煞气。
將这棺材里的鬼,叫出来帮自己打这面前的鬼,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咚!”
只见陈墨將那一人多高的万魂幡,朝著青石板地面重重一杵。
紧接著,他竟然扑通一声跪倒在一眾棺材前,扯开嗓子,嚎啕大哭起来。
那哭声,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那叫一个情真意切,比死了亲爹还要悽惨上三分。
只听他一边哭,一边还用拳头捶著自己的胸口:
“爹啊!娘啊!孩儿不孝啊!”
“孩儿来晚了一步,竟让你们二老遭了这等奸人所害啊!”
“如今,杀害你们二老的仇人就在眼前!”
“孩儿修为低微,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还请爹娘在天有灵,不,在棺有灵!速速显圣!”
“出来助孩儿一臂之力,斩杀此獠,为我们白家报此血海深仇啊!”
他这一番操作,当真是惊天动地。
直把那正欲提剑上前的白衣女鬼,说得当场愣住。
她那空洞无神的眼眸里,竟闪过一丝迷茫。
爹?娘?
这棺材里躺著的……难道不是我爹?我娘?
这……这是哪冒出来的野种?
正是:
玄轮碾雨破夜来,白练横雷索命回。
冰綃藏怒探幽府,墨幡招怨泣灵台。
孝女剑寒空饮恨,慈亲棺动竟成灾。
血债未销添新孽,错认爹娘赴泉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