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姑嫂交锋(2/2)
二伯娘李来睇端著一摞油汪汪的碗碟,看著几位稳稳噹噹坐著的姑奶奶,一股邪火直衝脑门。她把手里的碗往灶台边“哐当”一撂,水珠子溅出老远,叉著腰就开腔了:“嗬!这饭桌上抢肉的时候,眼疾手快跟猪抢食儿似的,风捲残云!这吃饱喝足了,倒真把自己当『稀客』供起来了?屁股比那磨盘还沉!怎么著,等著八抬大轿抬你们下桌啊?”
小荔妈正擦著桌子,闻言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手里的抹布重重一抹,凉颼颼地接话:“呦!这是把我们老王家当国营饭店了?吃完一抹嘴,拍拍屁股就等著服务员来伺候呢?我们这儿庙小,可没这规矩!”
王凤琴脸上那点假笑立刻掛不住了,眉毛一挑,话里带著尖刺儿就甩了回来:“二嫂,你这话说的可忒难听!我们回娘家,是来看望爹妈的,可不是来给你当老妈子使唤的!再说了,”她眼睛扫过屋里几个半大小子和英子,“家里这么多大老爷们儿、半大丫头小子的,年轻力壮的不干活,还轮得到我们这当姑的上手?真要论干活,”她话锋一转,直指二伯娘,“你这当主人家的,也別光动嘴皮子使唤人啊!我们这当客人的坐著歇歇,不正好给你家孩子们做个『长辈该歇著』的榜样嘛!学著点儿!”
“榜样?我呸!”二伯娘气得脸都涨红了,一把將抹布摔在桌子上,水又溅起一片,“看爹妈?空著俩爪子来看爹妈?你们当姑的是镶金嵌玉了,金贵得碰不得水?我们这当儿媳妇的就活该是伺候人的老妈子?要我说,別拿『看爹妈』当那遮羞布!就是懒骨头没长齐,眼里天生没活儿的货!”
老太太看两个闺女被挤兑得脸色难看,护犊子的心立刻占了上风,拍著炕沿就骂开了:“吵吵啥!吵吵啥!让你们干点活儿委屈死你们了?一个个都是不孝顺的玩意儿!我闺女回娘家是享福的,可不是回来伺候你们这些嫂子的!” 两个姑姑得了老太太撑腰,脸上那点难堪瞬间褪去,换上了轻蔑又得意的笑容,斜睨著二伯娘和小荔妈。
一直磨蹭到下午三点多钟,眼瞅著太阳都偏西了,两个姑姑见还没人提给她们带猪肉的事儿,终於沉不住气了。王凤琴假模假式地嘆了口气,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屋里人都能听见:“哎!还是农村好啊,自家能养猪,这猪肉管够吃!不像我们城里,一年到头也沾不上几回荤腥,肚子里寡淡得慌哟!” 王凤书也跟著应和了两声。
妯娌三个只当没听见,埋头干自己的活儿,没人接这个茬儿。
就在这尷尬的当口,小荔清脆的声音从院子里传进来:“妈!妈!刚大舅妈从门口过,说让你赶紧去她家一趟,找你有急事儿!”
小荔妈如蒙大赦,立刻高声应道:“哎!听见了!这就去!” 她麻利地解下围裙,快步就往外走。路过院门口,看到闺女正朝她挤眉弄眼,心里顿时门儿清。那也正好,出去躲躲清静,等这两个“討饭的姑奶奶”走了再回来。
二伯娘也难得脑子转得快了一回,也立刻接上话茬:“哎哟,差点忘了!我得去看看我家那口子,別是喝多了在哪儿躺著呢,可別冻著了!” 说著也脚底抹油,溜回了自己屋。
堂屋里,就剩下慢条斯理喝著热水的大伯娘,以及一脸假笑、眼巴巴瞅著她的王凤琴和王凤书姐妹俩,还有沉著脸的老太太。
老太太见两个媳妇都溜了,一旁的老大媳妇却闷头一声不吭,心里憋著火,直接发话了:“老大家的!去,给你两个妹子一家拿一个后肘子!让她们带回去给孩子解解馋!”
王凤琴姐妹俩一听,脸上瞬间笑开了,仿佛刚才的不愉快都没发生过:“哎哟!还是妈最疼我们!谢谢妈!”
一直沉默的大伯娘这才缓缓放下手里的搪瓷茶缸,脸上还是那副温温柔柔的表情,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妈,杀猪前分家时说好了的,这猪杀了,三家各分一份。肘子统共就四个,我们大房就留了一个,还想著留著过年待客用呢。” 她顿了顿,目光平静地扫过两个小姑子和老太太,“再说了,其他两家(二房和三房)早就把自家那份肉拿回屋锁起来了。咱们自己……真没剩多少了,就案板上那点下水骨头和零碎肉。”
王凤琴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隨即转为气急败坏:“大嫂!你这话啥意思?!我们当闺女的,回娘家拿点肉怎么了?天经地义!我们也是老王家的人!家里杀猪,我们带点肉回去给外甥们尝尝鲜,这不是应该的吗?合著在你们眼里,我们姐妹俩就是外人?是来打秋风的叫子唄?!” 她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都喷了出来,手指头差点戳到大伯娘脸上。
老太太一看自己闺女被“刁难”,顿时火冒三丈,偏心眼偏到了胳肢窝:“反了!都反了天了!不把我们老东西放眼里了是吧?猪肉说分就分了?问过我了吗?我同意了吗?!” 她拍著炕沿,声音拔得老高。
任凭老太太怎么吵闹拍桌子,大伯娘只是垂著眼,安静地听著,一句反驳的话也没有。二伯娘躲在屋里,门关得严严实实。小荔妈更是早跑得没了影。
王凤琴见大嫂油盐不进,老太太闹腾也没用,知道分家了,以后是真占不到便宜了,气得脸色铁青。她一把拽起旁边还在撇嘴的张彩霞,尖声道:“走!彩霞!我们这就回!这穷酸破落户,我们高攀不起!以后就是八抬大轿来请,我们也不登这门了!” 她又冲自己两个外甥吼道:“小军!小强!拿上东西,走!” 临走前,她目光飞快地扫过炕桌,一眼瞥见老太太之前塞给两个外孙、还剩小半的麻和生,王凤琴眼疾手快地一把全抓起来,胡乱塞进自己的袄口袋里,鼓鼓囊囊一团。
她拉著闺女,招呼著外甥,头也不回地衝出了堂屋,连声“爸、妈,我们走了”都没顾上说,只留下身后老太太气急败坏的叫骂声和一片狼藉的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