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鳞满羽丰时,九天当可游!功震天下,四海知名。(1/2)
第165章 鳞满羽丰时,九天当可游!功震天下,四海知名。
汉军追到鸡鹿塞后,天空开始下起零落小雪。
塞內的拓跋邻在冬雪中沉默矗立,目送著苍茫的狼山伸向未知的河西塞外。
凛冽的朔风捲起雪尘,发出呜咽般的呼號。
魁头的残兵败將,如同被驱赶的羊群,冲入混乱的牧群,在人群中艰难奔走。
骑兵们裹著襤褸的皮袍,眼神空洞麻木,牲畜的哀鸣和妇孺压抑的哭泣传遍山谷,儼然一片末日景象。
“报!”
一名浑身浴血、衣衫残的骑士,连滚带爬地衝出风雪,扑倒在拓跋邻面前,声音嘶哑欲裂:“推寅大人!祸事!天塌了!”
拓跋邻心头猛地一沉,勒住焦躁的战马。
“扶罗韩大人他逃了————”
“魁头大人战死临戎城下!临戎丟了,汉军追来了!先锋已渡黄河,抵达三封县,眼看就要进狼山了!”
骑士的声音很快变成了绝望的哭嚎。
纵然早有预感,可拓跋邻沟壑纵横的脸仍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他猛地抬头,浑浊的老眼穿透风雪,仿佛已看到南方天际正在招展的汉军赤旗。
太快了!刘备追击之迅猛,超出了他最坏的估计。
魁头甚至就连迟滯汉军都做不到。
“阿爸!”
身旁的拓跋詰汾瞬间双目赤红,年轻人猛地抽出腰间的弯刀:“阿爸带族人先走!我去断后。”
“住口!”
推寅厉声喝止,他的手,死死抓住儿子握刀的手腕。
“来不及了,汉军轻骑快马,咬得太死!我军精锐已丧,人心离散如沙,如何拦得住那携大胜之威的虎狼之师?”
他深吸一口刺骨寒气,压下翻涌的心绪:“听令,拋下所有牛羊牲畜!拋下老弱妇孺,只带能骑善射的健儿,一人双马,即刻出塞!快!再迟,就全完了。”
“跑?”
拓跋詰汾如遭雷击,不敢置信地看著父亲:“阿爸!那是我们几代人多少年才攒下的家业,多少年才南迁找到这片水草丰美的土地。塞外是苦寒绝地啊,我们好不容易才————”
风雪无情地抽打在推寅脸上,冰冷刺骨,却远不及他此刻心中的寒意与苦涩。
他猛地抬手,粗糙的大手更用力地抓紧儿子,如同垂死的老狼守护最后的狼崽一般,语气中满是温情:“不甘心,老夫比你更不甘心!可败了就是败了、拓跋詰汾!你给老夫听清楚,牛羊丟了,可以再抢!草场没了,可以再夺!但人没了,拓跋部的根就断了、就断了!”
“你要活著,你必须活著,带著这些火种回到草原深处!只有你活著,拓跋部才有浴火重生的那一天。”
“阿爸————”
拓跋詰汾看著父亲眼中的决绝与託付,看著那风雪中愈发佝僂却如山岳般挺立的身影,悲痛和无力感瞬间淹没了他。
“走!”推寅猛地將儿子推开,动作决绝,仿佛斩断了最后的羈绊。
他迅速解下身旁悬掛的、象徵著拓跋部正统的牛角大,用力抖落上面的冰雪,带著无限眷恋地將它卷好,塞进儿子颤抖的手中:“別忘了我们拓跋家的路。別忘了我们的血!去吧!长生天会守护你。”
拓跋詰汾死死抱著那沉重的图腾,深深看了一眼风雪中父亲苍老而坚毅的面容,牙齿几乎咬碎:“拓跋健儿!隨我——走!”
坐骑长嘶一声,如离弦之箭射向塞外茫茫风雪。
千余精骑,紧隨其后,捨弃了一切輜重与累赘,亡命奔向那未知的、苦寒的漠北深处。
风雪中,只留下推寅和一眾自发留下的老弱。
一位鬚髮皆白、脸上布满冻疮的老者,拄著骨杖,在旁人的搀扶下,颤巍巍地问:“大人这些带不走的牛羊,成千上万,要不都杀了?”
推寅望著漫山遍野、在寒风中茫然瑟缩的牲畜,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最终一声长嘆:“罢了都是草原的生灵,临了何必再造杀孽?留著吧————汉人见了这些,自然会爭抢,也能为我们的儿多挣些活命的时间。”
他佝僂著腰,如同风中的残烛,缓缓转身,浑浊的目光投向南方模糊的地平线,那里,一点刺目的赤红,正迅速放大。
推寅的预料分毫不差。
汉军前锋,於夫罗率领的南匈奴骑兵、朔方归附的羌胡以及部分新降的鲜卑牧民,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狼群,率先追至鸡鹿塞下。
眼前的景象让他们瞬间疯狂。
塞外谷地,漫山遍野数不清的牛羊牲畜。
对於这些刚刚经歷大战、物资匱乏、军功赏赐尚未兑现的胡骑而言,这就是长生天赐下的、唾手可得的巨大財富。
“长生天啊!牛羊!全是牛羊!”
“发財了!快抢啊!”
“別让其他人抢先了!”
贪婪瞬间衝垮了理智与军纪。
前锋的胡骑们发出震天的狂嚎,完全不顾阵型,爭先恐后地策马冲向最近的畜群。
绳索飞舞,刀鞘拍打,甚至互相推搡、踩踏,只为爭抢最肥壮的牛羊。
吕布生平也是最好抢掠之人,几乎是走到哪抢到哪。
并州兵骑很快也散出去跟著抢,一片混乱。
人喊马嘶,牛羊惊窜,乌烟瘴气。
“混帐!都给本王停下!停下!”
於夫罗策马冲入混乱的人群,手中的马鞭狠狠抽向几个抢红了眼的南匈奴百夫长,气得脸色铁青,声音都变了调。
“追敌!追敌要紧!抢什么抢!”
然而,在堆积如山的財富诱惑面前,他这位右贤王的威严如同投入沸水的冰块,瞬间消融。
抢红了眼的士兵们眼中只有近在咫尺的牛羊,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军令和追击?
刘备率长水精骑赶到时,看到的正是这副乌烟瘴气、如同闹市哄抢般的混乱场景。
他眉头紧锁,对身旁脸色铁青、羞怒交加的於夫罗沉声道:“右贤王!约束好你的部眾。逐鹿者,不顾兔!貽误战机,该当何罪!”
於夫罗被刘备刺得一个激灵,又羞又怒,厉声呵斥亲卫全力弹压。刘备不再看他,目光如电,投向鸡鹿塞下那片诡异的阵地。
数百名鲜卑老弱,在推寅的带领下,静静地坐在雪地里,没有武器,没有战马,如同待宰的羔羊,与周围的混乱形成了鲜明对比。
“益德!子龙!率本部精骑,绕过此地,继续追击!上天入地,勿使胡骑走脱。余者,隨我肃清残局。”
纵然全军在临戎血战一场,已经疲敝,但刘备深知除恶务尽的道理,拓跋詰汾这粒火种,必须扑灭。
张飞、赵云率领最精锐的汉骑,绕过混乱的牛羊抢掠场和静坐的降眾,向著拓跋詰汾消失的狼山隘口狂飆而去。
马蹄捲起漫天雪尘。
刘备这才策动的卢马,缓缓上前,来到拓跋邻面前数丈处停下。
他看著雪地中那个身形佝僂、仿佛瞬间被抽空了所有精气神的老人,询问道:“拓跋推寅,兵败山倒,不战不逃,坐守於此,静待备至,所为何来?”
拓跋邻在族人的搀扶下,艰难地站起身。他浑浊的眼中没有战败者的惶恐,反而带著一种近乎解脱的坦然。
他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地屈下右膝,在冰冷的雪地上行了一个大礼。
然后,他解下腰间那柄象徵著部落大人无上权威的华丽缓首刀,双手高高托举过头顶:“州將神威,天命所归。拓跋邻螳臂当车,自取其败。今率此间残存老弱,献上刀兵,归附汉家。谷中牛羊牲畜,十数万计,皆在,任凭州將处置。”
他顿了顿,抬起头,目光坦然迎向刘备审视的眼神。
“至於犬子詰汾————州將明察秋毫,非为顽抗,实为奉老朽之命,为州將奔走塞外,招抚星散惶恐之部眾。
若州將信得过老朽这副残躯,假以时日,詰汾必引更多部眾,携骏马良弓,归顺汉家麾下,为州將定北驱驰!万望州將垂怜,宽宥我部老弱,给拓跋部一条生路。”
话语诚恳,姿態卑微,却暗藏机锋。
寒风捲起雪沫,在两人之间打著旋,气氛凝重。
刘备居高临下地审视著这位名震西部的“第二推寅”,心中波澜起伏。
此人果然老辣,壮士断腕,弃车保帅,其魄力决断,非常人可及。
他留下足以令任何军队垂涎的庞大牛羊阻敌,献上自身和老弱为质,既显得诚意十足,又为几子在塞外留足了辗转腾挪的名分。
若杀推寅,则寒了欲降者之心。
若用他,则西部鲜卑的残余势力或可不战而定。
推寅是害怕刘备清算拓跋部,所以把儿子和族中剩余的精壮提前送出去。
如果推寅没被汉军所杀,那么几子就会带著更多部眾归来。
这也是当初詰汾与推寅所说的想当西部草原霸主的另一条策略。
那就是跟著汉家混。
这並不丟人,呼韩邪单于当年就投了汉,南北匈奴从此大分裂。
南匈奴给汉朝当了三百年的狗。直到汉朝灭亡,还在西晋兴復汉室。
如果今日拓跋部全部投降,那这个部落確实没有统战价值,被用完估计就没声音了。
但詰汾还在外,那就给拓跋部留了一条生机。
今后刘备会需要詰汾帮他招抚西部鲜卑人,打探中部鲜卑的情报。
只要拓跋詰汾活著,留在塞內的拓跋部就对汉军还有价值。
拓跋推寅那点心思,刘备洞若观火。
但这確是一步堂堂正正的阳谋,一块烫手却蕴含著巨大价值的山芋。
“第二推寅確实是聪明人啊。”
拓跋邻无奈道:“州將,老夫这也是无奈之举,汉家官场太过残酷,昔年用羌人打匈奴,便对羌人好,匈奴被灭后,羌人在汉家统治下便生不如死。”
“老夫想让自己的部眾活下去,不想沦为羌人一样的命运。”
“拜託了。”
刘备心中暗嘆,脸上却古井无波,语气依旧平淡:“公停止兵,保全人畜以献汉军,免生灵涂炭,此功不可没。备非嗜杀之辈,按律,也当保你性命无忧。”
他话锋一转:“然,公之安排,未免过於狡猾。公之生死,备无权独断,当具表上奏朝廷,恭请天子裁决!来人!”
几名身披重甲、面容冷峻的亲兵应声上前。
“请拓跋公並其部眾,移驾临戎城,妥善安置,好生看顾,不得怠慢!”
“唯。”
推寅被族人搀扶起来,脸上並无多少喜色,也无惧色,只有一种尘埃落定、
尽人事听天命的平静。
他向著刘备微微躬身,算是谢过不杀之恩。
自推寅投降之后,西部草原的主要几大部落,算是彻底垮了。
战后的清点与接收,在风雪呼號中持续了数日。
简雍带著一队冻得瑟瑟发抖的文吏和军需官,在鸡鹿塞下的临时营地里点著篝火,彻夜忙碌。
竹简木牘堆满了简陋的几案,墨汁在严寒中极易冻结,书写时需不断呵气融化。
忙了两天两夜总算是清点明白了。
“玄德,计点俘获,得牛、驼两万一千二百余头。羊群十四万六千四百余口,马四千三百匹,多数完好可充当驮马。”
令一名书吏冻得手指通红,声音带著难以抑制的激动。
“收拢朔方各部降眾,计男丁八千七百余口,妇人一万二千六百余口,总计两万一千三百余口。”
另一名书吏声音低沉了些。
“张、赵二位將军追击百里,於狼山北麓沙磧之地截杀扶罗韩残部三百余骑然————拓跋詰汾及数百精骑,已遁入大漠深处,踪跡难寻,追之不及。”
传令兵的声音带著遗憾。
听著一条条匯总,回到营中,围著火堆烤手的张飞搓了搓冻僵的大手:“乖乖,十几万头牲畜,堆起来怕不是座肉山、不过嘛————”
他挠了挠头:“听说当年卫大將军在这河南地,一仗就抓了匈奴上百万头牛羊,咱们这还是少了点哈?应当是白灾之过,冻死不少牲畜。”
刘备正怔怔望著塞外苍茫无际的风雪,闻言转过头,脸上露出一丝淡然的笑容。
“益德,今时不同往日了。卫霍之时,正值我汉家国力如日中天,武帝雄才大略,倾举国之力以伐匈奴,彼时匈奴控弦之士数十万,牛羊遍野,自然所获极丰。
我等今日,於国势衰微、边郡凋敝之际,赖將士用命,復此云中、五原、朔方三郡,阻胡马於阴山之外,使河南之地重归汉家版图。此等功业,纵比不得卫霍凿空,亦足可告慰列祖列宗在天之灵!
备————半生夙愿,於此得偿,幸甚至哉!”
“半生夙愿?”
张飞豹眼圆睁,满是好奇。
“大兄,你半生夙愿到底是啥?快说说!”
一旁的赵云、简雍等人也投来关注的目光。
漫天晶莹的雪,无声地落在刘备的肩头、发冠,甚至他浓密英挺的眉毛上。
他微微仰起脸,任由那冰凉的感触沁入肌肤,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风雪:“人生在世,最喜不过河清海晏,时和岁丰。最盼不过柳上燕归,池南雪尽。朔州鏖兵半载,烽烟蔽日,终得今日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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