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双珏交辉照宫阙(1/2)
第4章 双珏交辉照宫阙
“先生,操该学汲黯直谏,抑或效张汤弄法?”
刘方负手而立,“非也……”
“仅需自明日始,将五色棒悬于衙署正门,每日卯未二时,亲拭其尘,务使百姓得见。”
曹操神色凝重,细听下文。
“明日过午,宫中自会遣人送来黄金百镒,内中藏有鸩酒。”
“汝可收纳黄金,陈列于仪门,召太学诸生、显贵行人共观。”
曹操忽觉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如此,必有人借此大做文章,言某私通黄门。”
刘方以指叩案,声音陡然加重:
“正是!待其发难,便可熔金铸鼎……”
“镌刻‘执法无私’于其上,再以鸩酒衅鼎。”
“如此,黄金出自宦者,鼎却为律法象征,又有鸩酒为凭,两党皆无可指摘。”
曹操望着刘方半隐于阴影中的面容,豁然开朗。
既然两党欲借其出身博弈,何不反借两党之力?
恰此时,刘方推开雕槅扇,细雪纷扬入室,落满肩头。
“汝当谨记,莫效李膺辈自诩清流,妄言尽诛宦竖,却不知朝堂无宦,世家便成独大之患。”
烛火在风雪中摇曳不定,映得室内人影憧憧。
“承蒙先生教诲,今日之恩,操必……”
“报不必言。”
刘方抬手掷下枚青铜符节,广袖于风中猎猎作响:
“贫道不过执竿者,望君为横江楫……持此符见蹇硕,他自会明白。”
见刘方拂袖欲行,曹操急趋而前,解腰间玉珏半块。
“先生,此乃祖父所遗之物,今以半珏为信,操必不负先生期许。”
玉珏触手生温,恰如这寒夜中翻涌的热望。
刘方驻步回望。
见少年之孟德,冠带微乱,眼中尽是灼灼之志。
忽而眼眶泛酸。
何其……何其难言此中滋味。
他喉头微哽,却强作镇定:
“切记,征西将军印绶易得……难的是护得这初心无暇。”
说罢,目光凝在曹操腰间另一半玉珏上:
“贫道盼与孟德合珏之日……”
待曹操恍然回神时。
唯见衣衫一角于风雪中摇曳数番,倏然没于夜色。
曹操握紧玉珏伫立良久。
雪愈疾。
他回首喃喃,忽哑然失笑,似含释然,似挟坚定。
……
及晨光初照,洛阳街巷渐起人语,积雪映辉。
曹操整衣冠,肃然谓从吏:
“备贽见之礼,吾将往谒蹇黄门。”
车辚辚,马萧萧,雪于无声处止,心潮欲涌。
……
蹇硕负手立于阶前。
眉间阴云密布,声如淬冰:
“曹部尉之五色棒,当真是威镇雒阳啊——”
他尾音拖得极长,话中藏锋,似探虚实。
曹操执《尉律》卷册,长揖于蹇硕跟前。
“某身为雒阳北部尉,依律行事,不知蹇黄门有何指教?”
蹇硕挑眉睨之。
忽见卷册之间微露半截青铜符节,其上“方”字赫然入目。
曹操抬首。
目光沉稳迎上蹇硕审视,旋即取出符节与一漆盒奉上。
蹇硕打开盒盖的瞬间,瞳孔骤缩。
袁氏门生结党营私的罪证?
他指尖摩挲着符节背面凸起的“方“字。
“部尉有心了。”
蹇硕声音压得极低。
曹操垂眸,神色不改:
“某只知国法不可轻侮。”
字字千钧,掷地有声。
蹇硕盯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忽然纵声大笑。
他重重拍了拍曹操的肩:
“好个曹孟德,果有令祖遗风!”
“明日随吾入宫,陛下欲见汝,然——”
他猛然回首,目光如刀剜过曹操所携五色棒:
“须谨记,此棒该握于何人之手!”
二人私语方罢,余音犹绕梁不绝。
蓦地,蹇硕一声悲呼,哀鸣破空而起:
“痛煞吾也!叔父横遭戕害,命陨于非命之所,此仇何以?呜呼哀哉……”
寒风掠身而过。
曹操紧握蹇硕掷还的符节,望着其远去背影,久久未动。
……
是日,雒阳闾阎之间,新讯传布:
“北部尉曹操,夜于衢路擒获蹇图。按汉律当诛,然以其年高,笞二十而释之。”
“诘旦,操往蹇硕第,陈言曰:律法如砥柱,安敢轻忽?然敬老尊贤,亦吾汉臣素守之德。”
“蹇硕虽心有愤懑,然天子嘉许曹操'执法公允',故隐忍未发。”
日中时分,蹇图暴尸通衢,为义士所诛之事,遍传京邑,举城震骇。
有传闻称,诸生游侠慕朱家、郭解之风,故除残去秽。
……
未时三刻,数辆马车载着宫中所赐的黄金百镒驶来。
曹操负手立于仪门之下,抬手轻挥。
从吏纷纷奔出,分别往诸生显贵常聚之处而去。
不过半个时辰,消息便如燎原之火,迅速在雒阳城中蔓延开来。
先是太学诸生三五成群,议论纷纷而来。
紧接着,高门显贵的子弟们亦循声而至。
更有卖炊饼的老汉踮脚张望。
不多时,衙署外的大道上已是人头攒动,车马喧嚣。
曹操踏步而出,立于大道正中。
只见他猛地抽出五色棒,高高举起,直指那堆积如山的金锭。
“中官所赐之金,正合铸作律法之鼎。”
人群中,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这曹孟德莫不是昏了头?怕是与宦官勾连!”
“……这宦者之金,也敢用?”
“曹部尉祖上可是大长秋,难怪……”
更有太学生举袖高呼:
“既受宦官之金,何谈执法无私?”
流言蜚语,如潮水般迅速扩散开来,市井之间,暗潮涌动。
曹操却神色自若,仿若未闻。
他微微眯起双眼,扫视着眼前躁动的人群。
忽一声令下:
“熔金铸鼎!”
话音未落,匠户们已抬着熔炉闯入前街。
风箱拉动声如战鼓,炭火腾起的热浪卷着金粉。
申正三刻,鼎成。
鼎上的“执法无私“四字,是曹操亲自执刀所刻。
当他将鸩酒泼于鼎上,人群再次骚动。
只听“滋滋“声响,鼎身腾起青烟,酒液所过之处,竟蚀出黑色痕迹,如裂痕蜿蜒。
却见曹操大笑,声震屋瓦:
“诸位可见?鸩酒虽毒,只能蚀鼎之表,不能毁鼎之骨。”
言毕,他登高一呼:
“宦者之金,能铸法鼎,鸩毒之酒,难阻臣心!”
声落,街中掌声雷动。
公卿贵胄闻之,无不侧目。
待至黄昏,各家使者络绎不绝,争相邀曹操赴宴。
时人盛传:
“孟德棒下,京师敛迹,莫敢犯者。”
亦有太学诸生击筑歌曰:
“棒落佞臣惧,法立万民居。”
声彻平乐观阙。
至此,曹操化险为夷,名势已成。
……
府内,刘方踞坐胡床之上。
他素知年少时的曹操性子,此事既已种下因由,只需略加引导,料无他虞。
目下棋子既动,当谋全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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