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8章 虎啸青瓦台·一腔孤勇(2/2)
对他而言,最大的影响便是,他再也不能在密闭房间里抽菸了。
只能吃口香。
一双因为阶段性戒断反应』而显得无神的眼神,此刻仿佛穿透玻璃,落在汉城地下那些巨大厂房的无形阴影里。
数据洪流在他意识中奔腾、碰撞。
他陷入了沉思。
李尹馨的出现和对具荷范的孤身营救,对他和李明博的精妙谋划来说,完全是个意外。
彻底打乱了之前的部署。
现在的棋局上,出现了一枚提前点燃政治核弹的钥匙。
而且李尹馨她本身作为三桑小公主引爆舆论的威力,这形成了一个改变棋局的巨大变量。
但吴楚之敏锐的发现,这个意外变量的出现,让整个计划不仅有了更多的迴旋余地,更让新罗整个国家出现了大变局。
这双重衝击,將彻底改写他与李明博精心设计的狩猎剧本。
原本吴楚之考虑的更多的还是经济帐。
利用hvy半导体的长协价合同引爆金融炸弹,迫使hy集团断臂求生折价变卖hy半导体给三桑,而后自己再通过李明博的配合,在资本市场和新罗態势双杀三桑,让李健熙將hy半导体只能交回给具荷范。
而具荷范,是吴楚之和李明博、也是hy半导体上下和全体新罗人民都可以接受认同的人选。
之前,他目的很清晰而纯粹。
就是通过製造hy內乱,削弱其整体实力,为盟友李明博获取政治资本和自己猎取商业利益。
对他而言,这是一场专注於掏空猎物內臟的商业行动。
他唯一的非商业考量,仅仅是控制破坏的烈度:
让hy集团元气大伤但不至於像前世那般彻底沦落为三线財阀,保留其与新罗其他財阀(尤其是三桑)撕咬、缠斗的能力,从而在新罗內部形成持续的財阀混战局面。
这片乱象从生的战场,正是华国企业在全球竞爭格局下,坐收渔利、逐步蚕食份额的最佳时机!
但此刻,李尹馨的出现如同投石入潭!
她那枚裹挟著家族绝密和自身命运的cf卡,瞬间將这场精心设计的经济狙杀,升级为对整个新罗政权根基与財阀秩序的毁灭性衝击风暴!
这关乎国运了。
吴楚之的视线仿佛穿透了玻璃,落在了这座城市下方那些庞大工厂的阴影里。
前世的画面在吴楚之脑海中高速闪过,如同快进的纪录片片段,带著冰冷的分析视角。
別看后世常说什么“华国青年的眼里从来就没有新罗』,那不过是我们完成了超越后,站在產业链顶端的府瞰视角。
实际上,作为一个华国人,一个经歷改开浪潮、见证大国崛起的重生者,特別是一个重生的前世投行巨擘、经济战线工作者、经济学教育工作者,吴楚之其实很清楚,改开以来,华国经济的崛起史,就是一部用三十年时间书写的、华国產业血脉对新罗的残酷征服史!
从匍匐、追赶,到並肩,再到——全面超越。
不是抬举新罗,而是,改开后的前三十年里,我们的主要对手的的確確便是新罗。
连樱都需要靠后点。
因为这就是產业转移中新旧势力之战。
【钢铁】
二十世纪末,浦项制铁(posco)高耸入云的炼钢炉,曾是亚洲工业化的图腾,被无数国家仰望。
然而,镜头急转,宝钢、沙钢等华国钢铁巨龙在二十一世纪初呼啸而起,庞大的產能如同洪流,以惊人的效率和成本优势迅速淹没了世界市场。
2020年全球粗钢產量统计图上,那条代表华国的深蓝色柱状图以57%的绝对优势擎天而起,posco的柱子渺小得如同伴生的灌木丛。
高端钢材领域,华国不再是模仿者,替代的阴影已经笼罩在浦项曾经引以为傲的特种钢產品上。
【家电】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三桑、lg的冰箱、洗衣机、彩电是华国消费者眼中昂贵的舶来品象徵。
画面飞速翻页,海尔在琴岛砸掉问题冰箱的瞬间定格,美的、格力技术工人研究引进生產线的专注脸庞。
转眼间,二十一世纪第一个十年,华国家电品牌凭藉稳定的质量和亲民的价格,如同燎原之火反扑新罗市场,最终在国內市场將三桑lg彻底边缘化。
海尔张瑞敏站在欧洲某大型卖场海尔专柜前意气风发的照片,与三桑宣布关闭在华最后一家电视工厂的简短文字报导形成刺目的对比。
【半导体lcd面板】
2010年,三桑、lg的液晶面板生產车间里,一片片光滑如镜的巨大面板下线,垄断著全球高端显示技术。
画面快进,京东方(boe)的生產线上,同样是硕大的玻璃基板在精密设备下流转。
国家意志与巨额资本支撑下的“逆周期投资”策略,如同一场豪赌。
最终,2020年,代表华国產能的彩色区域在全球液晶面板地图上占据了55%的版图,如同巨兽甦醒。
而三桑、lg黯然宣布彻底退出lcd市场的新闻標题,为这场耗时十多年的较量画上句號。
华国在面板领域,完成了从学徒到擂主的转变。
造船、石化、光伏、电池、汽车、通信设备无数產业的图表曲线和代表企业log0在吴楚之意识中交错纷飞,它们的轨跡都惊人相似。
技术引进(初期匍匐学习)→规模扩张(不计成本,以量换市场、以市场换技术升级)→形成成本优势(碾压对手利润空间)→辅以国家政策补贴(定向输血培养竞爭力)
→最终衝击高端实现技术突破(反杀上游)→牢牢掌控核心市场份额!
这条被后世总结为“华国模式”的產业征服路径,清晰地浮现在吴楚之的眼前。
他深吸一口气,窗外的璀璨灯火在这一刻仿佛变成了后世那些在华国力量衝击下黯然失色、甚至倒闭停业的新罗工厂。
新罗?
在许多后世华国青年眼中,它早已滑入视野盲区。
但身处新罗心臟的吴楚之一他重生投行巨擘的灵魂和当下经济战线最前沿指挥官的身份,让他无比清醒。
新罗绝非轻易可碾的软柿,它是华国前行路上需要跨越、也更需巧妙支点的磐石。
李尹馨带来的契机一金大中的突然辞职,加上此刻若能用这cf卡中的“风暴”將声望最高的卢武鉉轰下台,新罗政坛將在即將到来的大选中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的、群狼撕咬的局面!
那些瞄准大位的候选人及其背后的势力,將无暇他顾。
这对於想要在新罗经济肌体上割肉放血、抽骨吸髓的猎人而言,无论是经济上还是战略上,都是一个天赐的窗口期!
原本他只想在hy集团身上剜下一块肉,现在似乎有机会,搅动整个新罗的风云!
这盘棋的赌注与收益,因李尹馨这枚棋子的孤注一掷,骤然跨越到了战略博弈的层面!
吴楚之眼中精芒暴涨,一张更为宏大的蓝图正在脑中勾勒轮廓。
就在这时,李尹馨略微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吴先生,”
李尹馨看著他转回身,犹豫瞬间被决心覆盖,“我必须立刻离开新罗。在李明博来之前。”
她的语气不再是哀求,而是决断。
吴楚之愣了一下,微微皱眉,“何必如此仓促?我相信,我们已经建立了初步信任,李小姐。
李明博市长是我重要的合作伙伴,他对你的遭遇会保持缄默。
我们甚至可以通过一些安排,製造假象,比如偽装绑架现场,假装你是被胁迫而被迫泄露情报,洗清你的嫌疑。
你现在是安全的。”
李尹馨悽然一笑,缓缓的摇著头,“吴先生何必哄我?
单单只是那些录音、文件,卢武鉉他们可以矢口否认,说是偽造,是政治抹黑!”
她挺直脊背,目光变得变得极其锐利,“最致命的剑,是活生生的证人!我就是证据!“
“我,李尹馨,李健熙的女儿!亲临世人面前,实名控诉我的父亲!揭发他与卢武鉉的骯脏交易!”
“我的声音,我的面孔——无法偽造!这才是你们插向三桑心臟的利剑!”
她看著吴楚之的眼睛,一字一句,“而我想要安全地斩出这一剑——唯一的舞台,只能是华国!”
房间再次安静下来。
王冰冰冷眼旁观,胸中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衝击撼动。
这个小公主,为了爱情,竞然甘愿將自己变成一颗射向亲生父亲的子弹,並且清楚只有身处华国,她这颗子弹才能发挥最大威力、也才能確保自身安全。
“值得吗?”
吴楚之声音低沉下来,带著穿透人心的审视,“这么做,意味著你很可能——永远告別新罗土地。
在这里,你是万眾仰望的三桑小公主,锦衣玉食。
在华国,语言不通,文化隔绝,你將从云端跌落,从零开始適应异乡的一切。”
他顿了一拍,字字重击,“更重要的是,你在公开背叛你的家族!
在新罗这片土地上,背叛三桑李健熙—意味著什么,你比我清楚万倍。”
李尹馨沉默了。
窗外汉城璀璨的灯火透过玻璃,在她苍白却异常坚定的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光影。
她当然知道那意味著什么。
父亲的震怒,家族的拋弃,媒体的肆意鞭挞,同胞的唾骂—
以及,对那个从小长大的华美世界的诀別。
那种深切的恐惧和对未来的茫然,如同冰冷的湖水瞬间淹没了她。
她眼底闪过剎那的惊恐和空洞,但旋即被一种更纯粹、近乎悲壮的清醒取代。
她抬起头,清亮的眼眸直直看进吴楚之复杂的眼底,那里没有赌气的衝动,只有破釜沉舟后的明悟。
“吴先生。”
声音微颤,却字字清晰。
“您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语言不通?那是一堵墙。
很厚很高。
我害怕!
无法表达,无法交流,困在无声的孤岛里想想都窒息。”
她再次深呼吸,声音里有了撕裂般的痛感,“离开家园?斩断所有根系?就像——硬生生拔起一棵树,根须撕裂,鲜血淋漓!那种恐惧——是真的!”
吴楚之和王冰冰都安静地看著她。
这个女孩的坦诚和对自身处境的清晰认知,让他们之前的某种预设有些动摇。
“但是!”
李尹馨的声调陡然拔高,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如同恆星爆发前最后的耀斑,“比起具荷范的生死这些都不值一提!
不值一提!
墙可以拆!树根——树根能找到新的土壤!”
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尖锐,带著不容置疑的狂热,“语言?我可以学!痛苦地、笨拙地、一字一句地啃!
但我一定能学会!
在华国活著、挣扎著?
只要具荷范能呼吸著、在我身边挣扎就算是沉默地受苦——也比彻底失去他——是天渊之別!”
尾音染上哽咽,重量却如山如海,“如果因为我此刻的犹豫害了他的性命——所有安逸,所有熟悉,所有语言——统统化为灰烬!都不值得!一切都不值得!”
这份宣言,並非无知少女的浪漫吃语,而是一个在財阀残酷世界长大、经歷了最信任的亲人背叛、看透了权力对人性碾压的女子,在绝望谷底爆发出的、对生命本身的纯粹渴求!
对爱情的执著,已经超越了她曾经拥有和恐惧失去的一切,成为了她生存的唯一意义和锚点。
爱情在此刻,成为了超越恐惧、跨越语言、挑战命运的强大图腾。
吴楚之定定地看著她泪光中燃烧的决绝烈焰。
那不是盲目,是穿透绝望后的剔透纯粹。
他忽然理解了,深重的恐惧尽头,连接著另一种极致力量。
“好。”
吴楚之不再犹豫,吴楚之没有再犹豫,斩钉截铁地吐出一个字。
他不再称呼“李小姐”,而是直接下令:“冰冰!”
王冰冰早已心领神会,无需多余言语,立刻拿出卫星保密电话,拨通了某个內部专线,快速下达了指令。
几分钟后,门铃被礼貌地按响。
王冰冰开门,两名穿著深灰色商务西装,看似平平无奇但眼神锐利如鹰隼的男子走了进来。
他们步履沉稳,动作干练,自带一种令人安心的精悍气息。
正是“扫地僧”的纹叶和“吴姐”吴毅航。
纹叶向吴楚之微微頷首,目光快速扫过房间內的情况。
吴毅航在李尹馨身上略微停顿,带著专业的审视,但没有任何多余的探究。
吴楚之指向李尹馨,语气简洁、不容置疑,“李姐安全移交给你们。
最高优先级任务一现在、立刻、秘密將她送往燕京。
全程绝密保护,確保途中和抵达后安全万无一失。
具体路线你们定,確保乾净利落。“
“明白!”纹叶頜首。
吴毅航则上前一步,对李尹馨做了一个无声但清晰的手势,示意她跟隨他们行动,动作沉稳有力。
李尹馨看著这两名完全陌生的华国男子,心臟因紧张而剧烈跳动。
她知道,一旦走出这扇门,她的人生將彻底转向一个未知的深渊或者彼岸,再无回头路。恐惧瞬间又攫住了她,让她几乎迈不动腿。
“別怕,李小姐。”
吴楚之的声音传来,带著一种奇特的穿透力,“他们是华国国安人员,最顶尖的专业人士。
你跟著他们,会比在任何地方都安全。具专务那边,我会刻处理。”
他的保证,给了李尹馨最后的支撑力量。
她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这个见证恐惧与交易的房间,目光掠过吴楚之深邃的眼,扫过王冰冰眼中一闪而过的同情,然后毅然转身跟上纹叶,如同走向一道未知光门。
纹叶迅速从隨身携带的旅行包里拿出一顶鸭舌帽和一件朴素的、与酒店服务员制服类似的深色风衣,无声而迅捷地让李尹馨更换穿戴,瞬间將她显眼的身份特徵遮掩了大半。
吴毅航则提前一步拉开了房,侧身而,警惕地扫视著廊。
整个过程如同演练了千百遍,悄无声息,动作利落得没有一丝烟火气。
门被轻轻带上,房间里只剩下吴楚之和王冰冰。
脚步声在走廊地毯上迅速远去消失。
吴楚之走到茶几前,將那张引发风暴的cf卡从电脑上拔下来。
他没有立刻再插回电脑,而是拿出一个专用加密的usb读卡器,连接上自己的加密笔记本,开始复製备份。
王冰冰无声地走过来,递上一杯温水。
她看著吴楚之专注而平静的侧脸,听著读取器发出的微弱低鸣,房间里只剩下这静謐的运转声。
吴楚之拷贝完数据,將卡拔下,顺手拿起水杯喝了一口,目光投向窗外依旧璀璨的城市,似平有些出神,然后突然冒出一句感慨,带著一丝若有若无的、复杂难言的滋味:
“嘖,看来儿点儿也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