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2章 鹰落潘帕斯·猎手觉醒(1/2)
第482章 鹰落潘帕斯·猎手觉醒
劫匪退去后,超市里死寂了几秒钟,
隨即是压抑的啜泣声爆发出来,夹杂著劫后余生的混乱喘息。
老王瘫软在地,靠在被砸坏的收银机旁,脸色煞白如纸,额头上全是冷汗。
他哆嗦著嘴唇,眼神空洞地看著被劫掠一空的收银台和满地狼藉。
韩毅的心臟还在疯狂擂鼓,他扶著货架站起来,腿还在发软。
他看向身边的黎媛,只见她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眼眶微微泛红,刚才那奋不顾身拽他的力气仿佛被抽乾,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姐—姐,你没事吧?”韩毅的声音带著乾涩和后怕。
黎媛摇摇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她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復著情绪。
刚才那几分钟的惊魂,彻底击碎了她对一个陌生国度的所有浪漫幻想。
什么布宜诺斯艾利斯的芬芳?!
狗屁!只有枪口的硝烟味!
什么菲耶罗骑士的自由?
只有为一口活命的米麵而抢劫的暴徒!
她站起身,扶著韩毅的手臂走到惊魂未定的老王身边“老老板..”黎媛的声音还有些发颤。
老王抬起头,浑浊的眼晴看了看他们,认出是刚才那两个年轻人。
他苦笑一声,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嚇—.嚇坏了吧?对不住啊,让你们看到这场面。”
他颤抖著扶著收银台边缘站起来,身体还有些摇晃,
“唉,放心,这帮—这帮傢伙现在主要是图財,轻易不敢要命,真闹出人命来,警察也多少得管管虽然虽然也他妈的不太管得了了—
他的语气充满了自嘲和对现实的麻木。
他指了指凌乱不堪的货架:“你们要买啥?还买吗?”
没等两人回答,他疲惫地摆摆手,像是在驱赶刚才的噩梦,“算了算了-你们要是实在有需要———有人民幣的话—按国內的价钱给你们拿吧—
人民幣?
按国內价钱?
黎媛和韩毅则是一愣。
超市遭劫的恐惧感尚未完全褪去,但韩毅的脑袋在这一瞬间却像是被电流击中,高速运转起来1
一个异常清晰、冷酷而至关重要的认知瞬间在他脑中成形:
比索!真的正在丧失作为货幣的核心功能!一一交易媒介和储存价值的功能!
刚才黎媛给他翻译的劫匪的话是最好的证明:“比索明天连擦屁股纸都不如!”
所以他们抢的是实物(米麵油)和相对保值的硬通货(美元、欧元)。
而眼前这位华人老板,寧愿接受可能无法在这里自由流通的人民幣,並且寧愿按国內的原价(意味著捨弃因匯率崩溃带来的巨大差价收益)卖给同胞,也不愿再持有更多一点点的比索!
这说明什么?
说明在超市老板的价值判断里:
持有比索的风险和贬值预期,远大於暂时收取人民幣的成本(需要兑换,存在麻烦和匯率损失)。
他极度渴望“安全”的价值储存物。
对华人老板而言,人民幣哪怕在这里流通性弱,但终究有兑换成实物(比如通过国內渠道匯款给国內家人)或美元的途径,其背后的华国主权信用,远非此刻如同废纸的比索可比!
关於比索的市场共识已经崩塌。
比索已经被绝大多数人彻底拋弃作为计价和交易单位(至少在日常零售层面)。
“是.是,我们有人民幣。”
黎媛反应过来,连忙点头。
她和韩毅出来前,都被要求携带了一些人民幣现金备用,没想到真用上了。
韩毅默默地掏出钱包,拿出一张百元人民幣递给老王。
黎媛也照做。
老王很利索地按海飞丝在国內的正常价格(18元人民幣)算了帐,没再多收一分钱。
他甚至没再看一眼货架上的新价签。
两人付完钱,拿著洗髮水、牙膏等几样简单日用品走出超市门。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但刚才那番惊心动魄的景象,让这阳光也显得冰冷而无生气。
街道上依然萧条混乱,远处似乎又有警笛声传来。
“为什么.”
黎媛紧紧抱著刚买的日用品袋,像是在寻找支撑,“他为什么寧愿按国內价格,收我们的人民幣?
按他之前的价格,他能多赚很多很多——“
她似乎还没完全从惊嚇中抽离,声音带著困惑和后怕的余音。
韩毅沉默了几秒,看著手中那瓶在国內极为普通,此刻却仿佛带著沉重烙印的洗髮水,一字一顿地说,
“因为老板他在恐慌性拋弃比索。
他现在需要的是能保值的『东西”,任何『东西”!
现金对他来说就是定时炸弹,哪怕只是暂时拿在手里一小会儿。”
他顿了顿,脑海里浮现出吴楚之在九龙山庄那夜冷酷而锐利的眼神和掷地有声的话语,
“抄底关键战略性矿藏!萨尔塔省『鋰三角”核心区域!”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低沉下来,带著一种洞察了本质的冷峻,
“老板知道,比索会继续崩下去。钱不如东西.
而矿,就是我们这次要弄到的,最好的『东西”。”
他最后这句话,更像是对自己心中恩公计划的肯定和参悟。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在黎媛心中激起了更大的涟漪,也让她对这个看似沉默寡言、一路紧张的乡下弟弟,刮目相看了几分。
他不仅仅是被恐惧和任务压著的“小弟弟”,他正在用他学到的东西,努力理解这个疯狂的世界。
就在这时,一阵纷杂的骚动声从不远处传来。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就在“东方超市”斜前方不远的街区,西班牙大使馆和义大利大使馆门前,竟然排起了两条极为壮观的长队!
这场景太诡异了。
一边是混乱破败的街道、刚刚经歷过持枪的暴徒、惊恐的市民;
另一边,两座欧罗巴式风格的使馆建筑前,却秩序井然(地排著望不到头的队伍!
队伍里的人,有衣著相对体面的知识分子模样的人,有拖家带口的普通家庭,有满面愁容的老人,他们神情各异,但大多数人都带著一种相似的凝重和绝望的期盼?
与这荒诞景象相伴的,还有一个沙哑的女声哼唱声,时断时续地隨风飘来:
.—別——为我哭泣阿根廷声音並不动听,甚至有些跑调,充满了疲惫和麻木,仿佛来自街角某个蜷缩在阴影里的妇人。
黎媛的耳朵一下子捕捉到了这熟悉的旋律。
她几乎是立刻就想起了《贝隆夫人》电影中那个最著名的场景一一艾薇塔站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玫瑰宫的阳台上,戴著洁白的长手套,微微俯身,向台下黑压压的、狂热的“无衫者”们伸出手臂,脸上带著悲天悯人的光辉与似乎触手可及的承诺·
那只象徵性远多於真实温度的、戴著白手套的手!
与现实重合一她的视线下意识地循著歌声飘来的方向寻找,恰好警见西班牙使馆围墙外,一个脏兮兮的垃圾桶旁,一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明显是欧罗巴裔与印第安混血血统的小男孩,正努力起脚尖,在散发著臭气的垃圾桶里翻找著,希望能发现一点可以果腹的食物残渣。
一个空的易拉罐从他脚边滚落,“眶当”一声,带著清脆又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在这诡异的街头背景音里,格外扎心。
那只电影里贝隆夫人伸向贫民窟孩童的、戴著白手套的优雅手掌,此刻在黎媛脑中无限放大,
最终凝固为镜头,与眼前翻找垃圾桶的混血小男孩那一双沾满污垢、带著茫然和求生本能的、枯瘦的小手重叠在了一起。
中间隔著空气里飘散的《阿根廷別为我哭泣》的那份悽美悲壮,更隔著她心中刚刚被彻底碾碎的、关於史诗《马丁·菲耶罗》的一切幻想。
菲耶罗那自由奔放的骑士精神?
现实是孩子翻找垃圾桶只为一口吃的!
父子三人在酒馆畅饮后各自策马奔向天边的壮阔自由?
现实是这两条望不到尽头、只为逃离故土的移民长队!
史诗终章的壮丽诗行,轰然倒塌,化为脚边滚动的那个空罐头冰冷的残响。
“我的上老天爷啊黎媛下意识地捂住了嘴,一股冰冷的战慄从脊椎骨一直窜到头皮。
这巨大的撕裂感带来的精神衝击,甚至比刚才超市的枪口更让她感到室息。
“姐——你看那边”
韩毅低声提醒,並轻轻拽了黎媛一下。
黎媛顺著韩毅的示意方向,看到那个庞大的西装团中的標誌性人物一一亮的光头在阳光下异常醒目一一雄小鸽竟然也背著双手,正站在不远处的一个角落,眉头紧锁地观望著这两条移民长队和街头的乱象。
两人连忙走过去。
“雄总。”
韩毅低声打招呼。
雄小鸽回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对他们微微点了点头,目光便又投向了那两条长龙:“都看到了?”
他的声音低沉,听不出什么情绪。
“嗯,”黎媛点点头,声音带著些许波动,她指著使馆门口的人流,
“雄总,这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有这么多人要移民?”
她下意识地承担起信息收集和分析的职责,
韩毅也看著雄小鸽,等待解答,
但他同时注意到雄小鸽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混乱的街道、翻垃圾的孩童、那哼唱《阿根廷別为我哭泣》的看不见的女人,以及那两条长队,眼神深处仿佛在衡量著什么。
就在这时,街边一个支起来的小电视,似乎是附近某个小商店用来招揽顾客的,正播放著路透社的新闻採访画面,正好採访的是排队长龙中的一名妇女。
那妇女对著镜头,神情激动而绝望,语言是快速流淌的西班牙语。
黎媛立刻凝神倾听、翻译。
“她说——『我准备到义大利去学习—因为这是唯一能离开这个地狱的办法!”“
“『我不需要义大利的公民身份——』
“『我没有別的路可走了—我会儘自己一切力量离开这里!”“
“『这个国家已经完了!我厌倦了———无休止的抗议!无休止的示威!我憎恨所有——所有嘲笑我们的人!』”
黎媛的声音在翻译最后几句时,明显带著一种压抑的悲愤。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掐进了自己的掌心,仿佛想分担那个陌生异国妇女的绝望和愤怒。
雄小鸽默默地听著黎媛的翻译,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但当黎媛翻译完那句充满血泪的“这个国家已经完了!”,並强调“憎恨所有嘲笑我们的人”时,这个经歷过大风大浪的商界大佬,眼里似乎掠过一丝极其隱嗨的复杂光芒。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黎媛,嘴角那根深蒂固的线条似乎软化了一丝:“小黎,翻译得很到位。”
韩毅將超市老板收人民幣的情况简述了一遍后,抓紧时间询问著自己的困惑,
“雄总,既然人民幣具备相对保值的属性,那么我们这次买矿能不能用人民幣?”
他的目光隨即又转向了那个滚动著新闻的小电视屏幕。
屏幕上恰好切换到一个新闻標题,大意是“欧罗巴盟主席普罗迪表示对阿根廷稳定经济有信心,相信阿根廷政府有能力恢復秩序”。
几乎是同一瞬间!
雄小鸽做出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举动!
这个穿著得体西装、身处外交使馆区的华国商界大佬,突然像是路边无聊踢石子的少年一般,
右脚漫不经心又带著一股隱晦的力量,猛地踢向地上一个滚到脚边的空罐头盒!
当一一!
空罐头盒划过一道短促而刺耳的弧线,如同精准的投射物,“咚!”的一声闷响,不偏不倚,
重重砸在了不远处立在路边、印著那张“欧罗巴盟支持阿根廷”的新闻画面和普罗迪主席温和微笑照片的巨大宣传牌上!
刺耳的噪音瞬间引起附近几个路人的侧目。
那坚硬的宣传牌被铁罐撞击后明显凹陷进去一小块,印著普罗迪头像的部分更是被震得裂开一道缝隙。
雄小鸽面不改色,仿佛刚才那个暴力举动与他完全无关。
他用下巴点了点被砸坏的宣传牌,又看了看那两条绝望的长队,冷笑一声,声音清晰地传到韩毅和黎媛耳中,
“看到没?”
“普罗迪?他这张温情脉脉的脸蛋,就是国际金融集团最厚实的一块遮羞布!』”
雄小鸽冷冷的声音如同淬了冰,顺著韩毅的问题,锋利地切入核心。
他指了指被罐头盒砸出凹痕和裂缝的欧罗巴盟主席照片,又点向那两条绝望的移民长龙:
“看清楚没?欧罗巴盟主席普罗迪,在电视新闻里说『支持阿根廷稳定”、『相信阿根廷政府有能力恢復秩序”。
冠冕堂皇!多好听!外交辞令滴水不漏!”
“可你看西班牙使馆!看义大利使馆!他们在干什么?”
雄小鸽声音陡然拔高,带著强烈的讥讽“他们开大门,把阿根廷最精华的人才、最宝贵的资本、最有活力的壮劳力,源源不断地抽走!
就像一条贪婪的吸血蛭,一边吮吸著这头將死之鹿最后的鲜血精华,一边假惺悍地拍拍鹿脑袋,说:『撑住啊,伙计!你会好起来的!”
这不是支持!这是系统性抽血!是在加速这个国家的死亡!”
雄小鸽的每一句话都像重锤,狠狠敲击在韩毅和黎媛的心坎上。
残酷的现实被如此赤裸地解剖开来。
刚才还困扰韩毅的问题一一为什么欧罗巴盟会“说一套做一套”一一瞬间豁然开朗!
这根本不是什么心口不一,这是精密配合的金融殖民!
欧罗巴和阿美莉卡需要的是廉价劳动力和初级资源,但绝不愿看到一个拥有完整工业体系和眾多中產阶级、能够挑战其金融霸权的阿根廷!
“至於你问的买矿能不能用人民幣?”
雄小鸽的目光锐利地转向韩毅,光头在斜阳下泛著冷硬的光泽,
“超市老板收人民幣,是因为他是华国人!他需要人民幣在国內购置產业、供养家人,或者找渠道兑成更坚挺的美刀!
对他来说,人民幣是『有用”的!是能保值的『东西”!就像那些劫匪抢大米抢油抢美刀一个道理!”
“但矿產交易呢?”
雄小鸽的声音低沉下去,带著一种洞察核心规则的冷酷,
“那是国际大宗商品!交易的標的动輒千万上亿!涉及的法律、產权交割、国际运输、保险·
所有环节的评估、计价、结算,全球通行的规则是什么?是美刀!美刀!美刀!”
他强调了三遍,每个字都重逾千斤。
“明白吗?这就叫铸幣税!”
雄小鸽紧紧盯著韩毅的眼睛,仿佛要將这个词鐫刻进他的灵魂深处,
“这是阿美莉卡对全世界徵收的、最隱蔽也最霸道的一项税!
因为它是世界货幣!全世界买资源、卖產品、借债还钱,绝大部分都得用美刀!
阿美莉卡只需要开动印钞机印出绿色的纸片,就能源源不断地从全世界换取真实財富一一石油、矿產、货物、服务,甚至包括別国精英的头脑和奋斗成果!”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