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命运缠绕一百年（2/2）
他一边在指尖点起小小的光点，一寸寸细细检查是否有毒素残留在骨头附近，一边本着医者的道德戳了戳望重光的大腿。
此处是簏海秘境外围的密林，树木参天而茂密，有飞鸟和野兽栖息其中，而此处的杂草也生的繁茂，基本都与人膝盖齐平。
玉凌在这一年不过是一百二出头，玉魅正是和她分开来才遇到了负伤的望重光。
望重光失血过多，眼前晃晃悠悠飘过去各式各样的人，耳朵里也听到了来自过去的声音。
“你说什么？”他迷迷糊糊地问。
“我说啊，小仙君，上面恐怕也得检查一下。不行我就给你把裤子割了吧，血都浸透了我怕用法咒再剥下一层皮，”玉魅顿了顿，抬头挑挑眉看着望重光的眼睛接着解释，“我再好点的药才用完，咱俩灵力剩的又不多，我得把你这裤子烧了免得招灵兽妖兽。现在你脱了和我割了都是一个效果，你看……”
望重光神志勉强清明了两分，假面似强撑的端庄一闪，神色冷了下来。
他一把拍开了玉魅伸过来的手，又立马戴上了假面，整理神情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拒绝，“玉公子，不用了，这种事情我怎么好意思麻烦你，还是我自己割开处理，你在这里布阵歇息如何？”
他们身处的这簏海秘境二百年一开，开放时只有一百五十岁内的修士能进入其中，而此次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在临到最后时有什么东西无差别地强抢了灵气引发了修士们集体的虚脱，以及灵兽与妖兽的暴动。
“唔……那好吧，给你咯。”玉魅思索一番不疑有他，爽快地把短刀递给了他，“顺带一提，我刚和我娘吵了一架，打算改名叫玉魅。鬼字部的那个魅。”
望重光敷衍地“嗯嗯”两声，打起精神打量着这短刀。
从这就很能看出玉魅的品味，新月状、闪耀的弯刃，某种兽骨制成的白色刀柄上坠着殷红的短流苏和小块的灵石原石。
一种锋利、妖异、美丽又花里胡哨的感觉铺面而来。
望重光深吸一口气，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而玉魅也看着他一手拄着先前捡来的树枝——那代替了他的佩剑，另一手拎着短刀，一瘸一拐忍着痛走去树林里检查是否有毒伤。
望重光，真是个狠人。他暗暗感叹道。
只是玉魅不知道，望重光自膝盖再往上的大腿一直到前后胸腰处，包括被绷带掩饰着的脖子，都爬满了青青紫紫、大小不一的指痕，这些哪怕清理了留下来的液体也还没有处理的瘀伤。以及错杂在后背陈旧相叠、纵横交错的白色伤疤。
簏海秘境内的清晨只比夜间亮度高了一点点。
两人互相搀扶着向预定好的出口方位走去，传送阵在暴动时损坏了十之七八，可地图都刻在过目不忘的修士们脑子里。那不是什么大问题，现在没有御剑或是遁光只是需要时间恢复一点灵力而已。
他们沉默了好一段路，不断有妖兽窜出来，又不断被杀死。
直到玉魅终于忍不住了，用一句“我阿娘也来了，这次暴动就是因为她找到了古代女修的洞府，那洞府里困了一只练虚中期走火入魔的神兽”结束了这令他忍受不了的寂静。
“玉凌魔尊……你娘，今年还不满……一百五十岁？”望重光有些惊诧地看他。
“这不是自然的嘛！——不对这不是重点！”玉魅深吸一口气准备开始他的宣泄，“打那头龙，嗯对，是神龙血脉的龙，她对我用了傀儡术。她控制着我，我像是要熔化一样和她一起杀了那头龙。”
那种感觉真是太可怕了，无处不在的细丝充斥着他的感官，如夏风般带着些潮湿的暖热将他包裹在其中。玉凌仿佛无处不在，她是天空，是周围的空气，是下方的大地，只要她想，更可以是玉柔兆——玉魅。
“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那种窒息……我不想做她的傀儡，我要做自己。——你娘会不会对你用她的大招？”玉魅把脸伸到望重光面前问着，“或者说，她会不会想要控制你的一切？我娘，她总说交给我做决定，但是等我真打定主意了她又像是没问过我一样开始做她的决定。我的选择看似是我的，但是也都像是悬丝傀儡，全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望重光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心说这是什么问题，天下的君父、君母，手握权力之人难道不都是这样的吗？
于是他理所当然地反问：“……真正手握权力之人不都是这样的吗？我们的长辈具有支配、命令我们的权力？就比如我母亲，她决定了我所学之事，也决定我需要与谁在台面上交好。从前大青山山门内的比武，我的剑不够快不够稳，父亲和母亲会直接在结束后罚我跪在我的洞府里看着我领鞭子。”
“啊？！你没有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吗？”
“我也不知道呢。有和没有有不一样吗？”望重光随口答道。
这下玉魅更加疑惑了。
时间回到现在。
第二天一早，玉魅兴奋地看着拜托好的天地门门人给他送来的点心。
那是魔域八省九十二城里连锁最多的百年老字号，从玉凌自俗世发家就几经换名，跟着她开遍了她的势力范围。
玉凌魔尊在俗世的乱世中发家，她以怀抱守护之心的杀戮入道，招兵买马下不忘保证粮食供应进行育种，后来又转修傀儡术辅佐有志的贤者明君开创了如今的盛世。
百姓和史官在盛世赞颂她的名，民间立起她的神庙称她为“济世娘娘”，史官说林将军忠勇善战，为千古良将，而玉凌则改林为玉，换下俗世时的姓名，在魔域接着打拼。
“阿娘说这是她家那边的风味，以前几乎在俗世吃不到的。”玉魅将一个个盒子一字排开，“这个是乳酪挞，旁边那个是兔子芋泥饼和梅花曲奇酥——你上次正经在天地门做客那会我刚和我娘大闹一场，所以避开了一切和她有关的产品——你不要又这么看我，这是我的房子！”
望重光“呵呵”笑笑，“我不正经的来，是指我领头带大青山的弟子来围杀你吧？”
玉魅“哼”了一声，转过头去挑着点心，分神跟他说话。
“你少提，五十年前我们就在对月宫把这账断干净了。我身上的那一剑，你还给了我们天地门半个合体、两个离识、八个元婴再加十来二十个金丹的命。”
“在场正道就剩你一个那会，你背刺的样子真的很靓仔。耳边都是那帮人的哀嚎求饶，目之所及处皆是红血白骨……”玉魅扭身回来抛了个媚眼，捻起一块叶子形、绿油油的抹茶曲奇递给望重光，甜甜蜜蜜地接着看他，“我最喜欢这个茶味的，你尝尝。”
微苦的茶香和糖的香甜混在一起，佐以牛油和奶，因其配比相当，不过甜过腻，确实是一道美味。望重光点点头，肯定了他。
树上姹紫嫣红的花盛开着，山风中带来清新的植物气味。
是啊，距离当年已经又有几十年的时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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