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炎夏。（2/2）

可是一周后，陈朝再也联系不到藤桥市的任何警官，报警电话也打不通，他报的案子似乎也石沉大海，就连那次夜店的监控也全都以未接到警方调查证为由，拒绝提供任何证据。

那一刻，十七岁的陈朝突然明白了原来不止夜里，白天，黑暗也一直存在，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靠着背后腐烂的温床滋生漫天蛆虫。

十七岁，或许是一个懵懂的年纪。

但对陈朝来说，在经历了那些事之后，他的十七岁就成了鱼跃龙门前的最后一跳。

他不敢在深夜回想起从前，他梦见当年周正戚被关在笼子望向他的眼神，好像梦里都在被无穷无尽的愧疚和自责吞噬殆尽。

因此他时常夜半惊醒，再也不敢回想第二遍。

过去对他来说并不窒息，只是黑暗。

但过去的周正戚对他却是要命的存在。

日渐久远，陈朝再也不是那个陈朝，不会在身上带稀奇古怪的东西，不会染奇行怪异的头发，不会像年少时那样轻狂浮躁……

当他穿上警装的那一刻起，人生的意义在前行时就有了方向他想成为有用的人，至少能救出最想救的人。

陈朝说：“希望你能更勇敢。”勇敢为自己争取自由和希望。

“我……”周正戚努力张了张嘴，他此刻嘴里仿佛说不出一个字，陈朝说的话一直在他脑海里打转，他很难消化那些从前，也很难再坦然面对如今这个阳光正义的男人。

他不再是需要被庇护的少年了。因为走过很多路，成长过，堕落过，同样被其他人贯穿过，身体脏了，灵魂也脏了。

甚至在这一刻面对陈朝时，周正戚隐隐有些羞愧，他该以什么样的姿态这个人呢，怎么费劲的组织着语言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陈朝看出了他的局促，微微一笑：“不想说可以不用说，没有逼你。”

听见这句话，周正戚眼眶骤然红了：“我……我再见到你……”他眨了眨眼，交缠着的双手克制不住地频繁发抖，“再见到你……真的……真的很高兴……”

陈朝着看他，嘴角带着浅浅笑意，许久未说话。

两人从校园课表谈到这次学校举办的普法活动，再谈到未来施展拳脚的天地。

陈朝说，回去了我带你去吃十三街的烤红薯。

周正戚记得那里，高中集训那几个月里，陈朝总是在那条街给他带红薯。

他如今想起那个味道，味蕾都会跟着怀念过去，不自觉地想念。

谈话结束后，陈朝准备送他回去，两人在楼下道别，树荫下盖住了整个盛夏。

陈朝站在树下，窸窸窣窣的阳光穿过树叶间落在他身肩的警徽上，他说：“我不是为你入警，只是你让我知道了未来的意义是什么，我应该感谢你，谢谢你，正戚。”

接着他停顿了一下，声音莫名有些战栗：“所以，不要有负罪感，那不算什么。”

十七岁挨过的打不算什么，我们错过的几年也不算什么。

临走前，周正戚突然大声问：“你什么时候再来岛春城？”

陈朝回过头，眉眼带笑：“有空一定来。”

周正戚注视着他，跟着傻傻点了点头，等着陈朝的背影看不见了他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往回走。

思绪还没回来，周正戚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道语调有些混乱却十分熟悉的声音。

陈朝又大步跑了回来，“正戚，你的号码是不是换了？”

周正戚身体一颤，刚一听见声音便立马从廖峥安怀里挣脱出去了，并保持着一定距离，只是说：“换……换了……”

陈朝问道：“可以告诉我你现在的号码吗？”

周正戚以这辈子最快的速度背出了自己的手机号码，陈朝心里默默记住了他的号码，微笑着说：“记住了。”

不过片刻，远处传来队长的呼唤声，陈朝回头爽朗应了一声“到”，他又看着周正戚笑了起来，紧接着招了招手示意再见，像一阵恣意率性的海风很快消失不见。

周正戚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陈朝离去的方向，那个背影在金色时代下变成了一道颀长的痕迹，越来越淡。

周正戚完全忘了廖峥安还在远处等着，他站在陈朝刚刚离去前的位置，身上所有细胞都在怀念过往的情愫。

明年一过，22岁的陈朝将会顺利从盛京市警官学院毕业。

他会抱着鲜花和队友们在升旗台门口的国徽下拍毕业照，两肩屹然巍峨，身板站得笔直，眉目里会有很多沉稳。

他会想起自己十七岁遇见的周正戚，看着光辉灿烂的国旗，心里会问：正戚，你怪我吗？我希望你是怪我的。

或许周正戚会哭着说：陈朝，我怎么会怪你，怎么会怪你呢……

可你当年被困时也才十七岁。

连累你和我一起被关在屈辱的房间里，被打得遍体鳞伤，连累你的未来像地狱一样黑暗，你才是被我连累的无辜者。

明明你也是当年的受害者。

微风徐徐，吹得周正戚的短发飞扬着，他慢慢理清思路，逐渐回过神，这才想到身后还有一个人在观察这一切。

廖峥安不动声色抱着双手倚在车门，上下打量这个因为恐慌而有些惊魂未定的孩子，打趣道：“怎么？有心上人了？上哪找的这么正经的男孩？”

周正戚瞄了他几眼，余光还在寻找陈朝离去的方位。

廖峥安拉开车门将他推了进去，又回到车里坐下，还顺便给周正戚系好了安全带，反复摸着这个惊慌的孩子。

“原来我们戚戚喜欢这一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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