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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你一起去找他。”叶箐说。
颜文峰自然知道叶箐在打什么主意。
“是你在跟我抢人,叶箐。”语气复杂,语意不明,“你是什么人?他把你忘了才最好。而你,只要你明天带着你的人离开江城,就一切皆大欢喜。这样不好么。”
“你偏偏要晃到我眼前来找麻烦。你是不是以为你在救他?”
“我走了,把他留在你们这群蛇鼠作乱的窝里吗?”叶箐倒笑了。大约是想到了团圆时的景象,这笑嘲讽之余显出一种不为人道的温柔来。
颜文峰看了他一眼,不想再费神跟这人胡搅蛮缠,直接动身朝目标位置快步走去。叶箐立即跟上。
但叶箐是个嘴皮子闲不住爱挑事的,在后面瞧着颜文峰的背影,若有所思道:“颜文峰,你动不动说凡事为他好,不纠缠他,深情款款装好人装到今天,怎么看到我来了就坐不住了,急了?终于忍不住暴露真面目想对他出手了?在这里争,正气凛然地质问我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你不会还当自己是个警察吧?”
颜文峰脚步微顿。
叶箐飘然路过了他,走在前头,一脸不以为然。“哦对,我忘了,你本就是警察出身。为了上位设计陷害、杀死警队老前辈,为了钱贪赃枉法,当黑帮走狗的警察呢。了不起啊颜警官。”
临近烟火晚会,这艘游船已经到达预设的地点,停泊在江面,船身似乎随着江水拍击轻微摇晃。如果是在外面甲板上,这凛冽的江风会冷到刺骨。
叶箐走得很快,于走廊的转角处停下,等了一等带路的人。后面那人罕见地挂不住笑了,脸上笼着阴霾,投视向前方,面无表情。
叶箐毫不在意关系破裂。倒不如说,他本就憎恨和暴力血腥、利益至上的烂人为伍,厌恶虚伪的弄权者厌恶到作呕。
向来肆意惯了,没人管得住叶箐,现在他就偏要戳人脊梁骨,直言问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儿时的梦想是当个警察,颜文峰。”
“做了这么多坏事,事到如今,你会不会有后悔的时候。”
满怀恶意笑着问,眼底却是近乎无情的凉薄与审视。
对叶箐来说,带季末走就是唯一能做的正确的事了。
可季末不在这里,没人知道叶箐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出这句话的。
而同样是因为季末不在这里,没人知道颜文峰听见这句话时是什么心情。
已经做了太多正确的,却有愧于心的事。
颜文峰会说服自己,为了更高的目标,不得不行恶事,牺牲他人,不择手段。
曾觉得执行任务时的自己就是一把尖刀,挑准了致命处,便利落不留情地予以打击,一鼓作气地切断大动脉,令敌毙命。但这是一次卧底任务,那就必须软化了刀刃,淡去存在感,变成毫无威胁的弱小样子,再潜入敌人的血管,融入血液。直到终于悬在敌人的心脏上方,这把刀才会显出锋利的寒光,照映出所有应当切断的恶行与毒瘤。
在此之前的每一次个人情感的发散,都会被牢牢镇压在理智和隐忍之下。无论是任务中不该有的动心,还是面对敌人目睹恶行的愤怒,全部都不当有。哪怕忍着会划伤自己,都得藏好了,去做众望所归,不会出错的精密机器。
现在想要带走和藏起季末,保护他,大概是颜文峰卧底生涯以来最错误的一个决定。过高的风险会可能会颠覆掉整个行动,那就不能作为赌注了。
颜文峰会说服自己,成功的收益很高,没有比季末了解情报更多,更优秀有用的线人了。争取到季末对他们的行动来说是很有必要的,颜文峰无愧于职责,对得起所有人。
但是也有说服不了自己的地方——他需要季末。只有在季末面前,颜文峰作为一个有七情六欲的普通人拥有的感情才能自然释放和流淌,才能缓了一口气,露出真实的自己。不论这个决定是否正确,它私心满满,不违心。
贩毒的人不会自己去尝试吸毒,拿这样危险的事情玩乐作赌。但有人手上捏着致幻剂,还未吸入就已经仅凭幻想精神成瘾,万劫不复。
对颜文峰来说,爱和拯救他人就像生命一样。那么在江城这段暗无天日的时光里,谁来爱和拯救颜文峰呢?颜文峰不需要。他只需要看向自己的目标。
颜文峰依然在坚定不移地执行任务,推进计划,但同时他深知,这份致幻剂成了唯一能够治愈自己的药物,且无法戒断。
快要失去时,方知情浓。
颜文峰追上了叶箐,在拐角处正确的方向上转弯。
“你不知道我对他怀有的是什么感情,你还是闭嘴吧,叶箐。我现在不想发火跟你吵。”
回答了第一个问题。
并未回避第二个问题。
“还有,假如我是真正正直的警察的话,我会想要一枪一枪地打爆你们的头的。可是仅用一颗子弹送你们去死,会不会太便宜你们了?”
杀心一直有,只是杀意没那么容易显露。向罪不容诛的人复仇也不如同叶箐当面开枪那样,方式简单直接。
“今天船上会诞生很多死者。会有人记得,人命债,是要还的。”颜文峰说,“叶箐,我会告诉你为什么。不仅仅是因为你来搅局才死那么多人,但是你依然逃不了干系。我不许你对因你而起的死伤一无所知。”
叶箐诧异。“你想要我愧疚?”
想了一想,憋不住表情,嘴角抽动,翻起一点微妙的讽意:“那你呢,光说我,你不用还?现在又套上警察的皮站在道德高地审判别人了。你是精神分裂,还是还对那个梦想念念不忘,入戏太深啊?”
“我也不例外。”颜文峰只简单作答。
他当然会还的。会用叶箐想象不到的方式去还。
报效国家,打击犯罪,拯救他人,奉献终生。
既是信念,也是赎罪,为现有的这个身份所做的一切负责。
99
除夕这天早些时候,阿龙约了东河区一个有点名气,也有点实权的干部出来谈一桩交易。
两人都是单独前来赴约。
阿龙单刀直入地开口:今天晚上船上安排有一场针对三爷的刺杀,一定会成功。因为是森哥要他死。
对方神情骇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