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红绡宫下】03 他的左手也不能动了(1/2)
“……小易!”
止戈客店里,黯淡的灯烛下,谢予安猛地合上手里发黄的字纸,不敢置信地急促喘息。
怎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于真并没有详细对黎涯说出这段过往。因此,谢予安并不是从黎涯的诊疗笔记里读到这段记录,而是从那一摞起先字迹清楚、越往后便越歪七扭八,辨不出字迹的字纸里一鳞半爪地拼出来的。
……那不是黎涯的笔迹,而是于真留下的。是于真临死前的那段时日,胡乱地在纸上留下的记录,拼命想留下他能记住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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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会算姻缘的小神棍黎子涵的叔公,早已去世的黎涯,当年细细地写下了于真身上生出魔纹后的诊疗过程。……先以清热解毒的方剂调理,六神汤,柴胡散,一样一样地试下去。而于真身上的纹路却并没有任何阻碍,一日日狰狞妖异地张牙舞爪,长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深。
“今日起,纹路蔓延到了他的脸上。清晨,于真说,他记不起当年宗门的名字了……”
黎涯的笔记里,晕着几个圆形的水点。
“我知道他在害怕,我从来没见他的手抖成那样…我说,你还记得小秋,还记得你师兄,还记得我……”
“他说,都会忘记的,他什么都会忘。…他呆呆地在窗前坐了很久,然后向我要纸笔。他说,他想记下来。——趁他还能写字,他想把小秋记下来,把我记下来,把他不想忘的事情记下来。”
“他说,不要再用那些效用温和的汤剂了,都这种时候了,还管药物有多少毒,伤不伤身。能试的便多试,能多试一样,他就没有白白多活一天。”
“我总觉得,他似乎不是为了他自己试药……他的眼睛里几乎没有生志。他根本不再期望自己能活下去,而是在为旁人试。”
“他又要我去打条生铁的粗锁链,说,要我把他锁紧了,等他什么时候失去神智,一定要杀了他,哪怕一把火烧了他…”
“我答应了。我不愿想象那个场景…但是我只能答应他。”
圆圆的水痕浸湿了墨渍,黎涯停住了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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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予安长长地呼吸了几口气,强行压抑着心内满满的痛楚,又一次打开了那一摞字纸。
于真的回忆,字字沾着血,沾着泪。他几乎不敢看下去,又知道,自己必须看下去。
……于真给他留下的这些字迹,实在太珍贵了。容昭从来一个字都不向他解释,只有从这里,哪怕只是七拼八凑,才能勉强知道容昭他们当年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
他又翻两页,忽然一抖,声音暗哑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师兄!他们竟对你…对你…你为什么不和我说……”
话说到一半,他自己又摇了摇头。
“这种事,你又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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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说过,不一定什么事情就是转机。”
于真在他的笔记中写着。
“在那种地方活着,心里总得有点念想。其实,谁不是这么想的呢。都说多行不义必自毙,红绡宫总该有个盛极必衰的时候。撑到那一天,兴许还能活着出去。既然已经活了这么久,已经撑了这么久,就不要轻易地变成魔物,死在红绡宫里。”
“然而,没有任何人想得到,转机竟然是以那种方式出现的。”
“容师兄本来就被那个叫常欢的畜生挑断了右手的手筋,那天,他被扭着手臂吊着,吊得太久……他的左手也不能动了。”
“两只手都废了?连爬都爬不动了?”管事魔修的声音里带着意外,踢了踢容昭挣扎在地上,却无法撑起的身体。
“真是没法子。”另个小魔修摇了摇头。“来了快十年了?偏偏搞成这样。”他低下头,捏起容昭的下颌,仔仔细细地打量。“挺好看的,报废了可惜。”
“两只手拖着太难看了。”管事的惋惜地摇摇头,踢了踢他垂软的左臂。“要是只坏了手,从肘砍了,彻底当个狗在地上爬也行。——这肩膀关节碎了,撑都撑不起,还怎么玩!”
容昭半垂着眼睛,收了那副向来挂在脸上的娇软淫媚,只是平平静静地听着这两个人将他像件死物一般评判。
……没能活着出去,也没有化魔,只是坏掉了。
也罢。
“正好楚晏宫主前两天说了个新法子,估计是不成就要命的,要我们拿几条报废的狗去试试,要不然就用这个…”
两个管事的魔修把脑袋凑在一起,翻着册子。容昭懒懒地看了他们一眼,扭过了头。
他被扯起来跪坐,靠着院中竖立的木柱,无力的手臂被人往后扭,软软地抱住柱子,又在后面捆紧。他的双脚也被往后扯,也在柱子后面捆住,让他浑身上下丝毫没有半丝挣扎的余地。
一个魔修回到室内,取了个黑漆托盘。托盘上滴溜溜滚着一颗拇指大的魔核,又摆着一把明晃晃的牛角尖刀。他走近容昭,执起刀,用寒光闪闪的刀刃比量着容昭的丹田肚腹。
容昭低着头,并没有什么表情,看着那柄尖刀往自己的肚腹插了进去。
一簇鲜血自肚腹的伤口飚出,直直溅入了他的眼睛,视野里一片的猩红。
肚腹被手指翻搅,冰凉的,石子样的东西往丹田里深深塞进去。
——好像很久很久之前,也发生过一样的事情。
太久了,记不清了。只记得那个时候,也是被锁着,开膛破肚的痛,四肢百骸冻得发僵,冷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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