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九十七、 旧部(2/2)
这是一枚和田玉籽料。印面的切口不仅极其巧妙,也恰与原来印章的外形一致。她看出这枚印章已经被做旧,甚至印面的凹槽里也被填上深红『色』的老印油。这枚印章看上去,已经用了许多年。天完全黑的时候,左少卿把他带到一家小酒馆里。她要了两个凉菜,一瓶白酒。她把酒满满地斟在两只大碗里。她说:“三虎,来,喝一口吧。”
老人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在左少卿微笑的脸上,似乎还有些不相信。他迟疑片刻,终于颤颤地伸出两个鹰爪一般的手指。他的意思很明显,是希望左少卿能再给他添两块钱。[
陈三虎仰脸又喝了一大口,哈着气说:“好,主子,您说,为国还是为共?”
整整过了十分钟,嚎哭的陈三虎才慢慢平静下来。他从地上爬起来,用他肮脏的大手,捧着左少卿的手,使劲地亲着,真仿佛跑丢的孩子看见了亲娘。
左少卿微笑看着他,轻声说:“为共。”
他哇哇地大哭起来,一双手在地面上拍出一股股的尘土来,蒙到他被泪水浸湿的脸上。他那样大哭着,就向左少卿伸出双手。
左少卿展开手绢,在原来那个印章的旁边,已经有了一个新的鲜红的印章。左少卿低着头,仔细地比对这两枚印章。她终于确信,这两枚印章真的是一模一样。她抬头向老人『露』出微笑时,也明显地看出他松了一口气。
左少卿点点头,“有几天了。”
但是,这枚刚刚刻好的印章,却超出左少卿的预料。
左少卿温和地说:“老先生,您这个活做得很好,我很满意。所以,我想给您再添一点,您说个数吧。”
陈三虎抱住她的腿,又抱住她的腰,把满是泪水的脸埋在她的怀里,“主子,带我走呀,带我走呀,不要再把我扔下。我求求你了,主子。”
她看着表,准时在三个小时之后,出现夫子庙里那个刻字的老人面前。
她的本息一共是一百三十四元六角九分钱。其中有十三张十元面额的大票,让左少卿心里很满意。她小心地把这些钱放进口袋里,微笑着向银行职员挥手告别。
左少卿走到他面前,想把他拉起来,“三虎,三虎,你起来,你起来。”却怎么也拉不起来。就抱住他的那颗大头,也流出了眼泪。
在前面的路口,陈三虎和那几个工人分了手,独自一人向左少卿这边走过来。
左少卿拉着他的手,摇了摇,说:“我知道。咱们再喝一口。”
他喝了酒,一脸傻笑地看着左少卿。开口问的却很明白,“主子,啥时候回来的?”
这里其实也是码头的货场,堆满了灰『色』的砖头、高高的石堆,还有粗大的木料。路面上满是尘土,一有车辆驶过,就会扬起漫天的浮尘。
左少卿打开锦盒看了一下,心里不由深深地赞叹。她其实忽视了一件事。如果这枚印章的用料不好,外形不精致的话,或者有很明显的修饰痕迹,就很容易引起银行职员的怀疑。此外,一枚新印章更容易令人生疑。
当他走了几步,一眼看见站在墙边的左少卿时,他竟然恐惧得像一个看见劫匪的小女孩一样放慢了脚步。他在昏暗中把两个眼睛瞪得大大的,非常非常意外的样子。他向左看看,又向右看看,他伸手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就嚎了一声,“主子!是主子吧!”
左少卿此时已经拿出钱来。她抬头看着老人那布满皱纹的脸,和他鹰爪一般的双手。她轻声说:“老先生,工钱十五块,料钱怎么算?”
左少卿又一点头,“是。”
陈三虎把他那颗大脑袋一晃,“问题?啥叫问题!主子,我就是傻,就是笨,你也记住我一句话。您把我陈三虎的这个脑袋拎在手里,哪天你想听一个响儿,你就抡起来可劲儿摔。我要是不给你响一个脆的,我就是裤裆里的……裤裆里的……”他咧开大嘴,傻笑起来,“主子,我说粗话了。”
左少卿笑着向他点点头,“三虎,我听明白了。我也记在心里了。”
陈三虎嗬嗬地傻笑着,“主子,你记着就好!”
后话,陈三虎这颗脑袋,果然为了他的主子爆了一个脆响。这真是后话。
左少卿和陈三虎分手时,问他:“三虎,兜里还有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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