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2章 朕与百姓共天下(2/2)
李至刚回答:
“陈景义找到微臣,希望能代为护送汝南侯,微臣答应了。”
“为什么要找你?”太子继续追问。
“追兵凶猛,陈大人没有把握能将人安然送来应天,
所以采用了丢车保帅之法,
由他们一行百余人充作诱饵,吸引追兵,再由微臣行偷天换日之举。”
李至刚脸色平静,神情中有着些许动容。
他到现在还记得,
陈景义说他们要坦然赴死时的平静,像是在说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
“人呢?”太子朱标追问。
“门口的车队中,由微臣的夫人亲自看管。”李至刚回答。
太子朱标上下打量着李至刚:
“你去河南治水,这么匆匆回返,还能安然来到应天?”
李至刚脸色变得古怪,声音也带着一些唏嘘:
“太子殿下,到了开封城,微臣才知道,地方早已沆瀣一气,内外勾结。
治水于地方豪强而言,只是一门生财手段。
微臣带着建筑商行的材料到开封,
是断人财路,杀人父母。
他们对微臣频频发难,
恰逢此时,黄河溃堤,
他们想让臣回京求援,借此让臣无法插手治水之事。
臣知道汝南侯之事关乎大局,便趁机借坡下驴,回到应天。
甚至一路都是由河南都司之人护送,畅通无阻。”
太子朱标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眼中闪过些许恼火,冷哼一声:
“整个天下现在四处叛乱,京城能派的兵都派了出去,
各方厮杀惨烈,朝堂上争执不休,
给了这些人可乘之机,这是朝廷的不对。”
“不过.”
太子朱标话锋一转,嘴角微微勾起,带着些许讥笑,
“你也不用着急,既然人送回来了,事情很快便有定论。
黄河两岸的堤坝水库,朝廷既然已经决定要修,就断然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等过些日子,你再去一趟河南,
这一次,朝廷能腾出手来,将给你最大的支持,无人能掣肘你。”
李至刚心脏怦怦直跳,干瘦黝黑的脸上涌现出一抹红晕,
“多谢太子殿下,微臣愿为朝廷赴死。”
太子朱标摆了摆手:
“好了,将人交给禁军,你先回去吧。
这段日子不要冒头,以免被人盯上,等风头过后,朝廷会大赏有功之臣。”
“是,太子殿下!”
皇城巍峨耸立,红墙黄瓦在炽热阳光下闪烁着耀眼光芒,诉说着大明朝廷的威严。
朱标带着禁军与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沿着宽阔御道缓缓前行。
御道两旁,宫墙高耸,
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队禁军挺立如松,
他们目光警惕,手中长枪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让人望而生畏。
走进午门,朱标只觉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午门高大雄伟,宛如一头沉睡巨兽,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过了午门,便是内金水河。
河水波光粼粼,河上的五座汉白玉金水桥横跨其上,桥身雕刻着精美的云龙纹,栩栩如生。
桥下河水潺潺流淌,发出清脆声响。
然而在这庄严肃穆的皇城之中,这声响却更增添了几分清冷孤寂。
再往前走,便是奉天门,
奉天门气势恢宏,朱红色的宫门紧闭,门上铜钉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门两侧的石狮子威风凛凛,张牙舞爪。
朱标带人穿过奉天门,朝着奉天殿走去。
奉天殿,这是皇宫中最为宏伟壮观的宫殿,
也是皇帝举行大典、接见群臣的地方!
在李存义父子落网之后,天下动乱四起,
洪武皇帝朱元璋离开了一直所在的武英殿,来到了这座象征皇权的奉天殿。
太子朱标也离开皇宫,父子君臣,一内一外。
而这一切动乱,很快就会有结果。
朱标迈着沉重步伐,一步一步走上台阶,
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脚下石板传来阵阵寒意。
当他终于踏上奉天殿的殿前广场时,眼前景象让他不禁心生宽阔,
广场宽阔无比,地面由巨大的青石板铺就,平整如镜。
走进奉天殿,殿内宽敞明亮,
巨大的金丝楠木柱子撑起了高高穹顶,殿顶上绘着五彩斑斓的图案,
有龙凤呈祥、云雾缭绕,仿佛是仙境一般。
殿中,洪武皇帝朱元璋端坐在龙椅之上。
他身着大红色龙袍,头戴玉冕,面色冷峻,静静地看着手中奏疏。
身旁太监和宫女,大气都不敢出。
朱标快步上前,躬身行礼:
“儿臣参见父皇!”
身旁,一名头戴黑色头套,身穿朴素长衣,手臂反绑之人被扣在地上。
朱元璋目光冰冷地扫视着下方,
最终落在梅义身上,声音低沉威严:
“何人?”
朱标一挥手,禁军前一步,
将那人头上的黑色头套猛地取下,露出了一张憔悴、干瘦,且平静的脸庞。
正是辽东总兵、辽东都指挥使、汝南侯梅义。
梅义抬起头,看着朱元璋那冷酷眼神,心神一颤,很快便恢复平静。
到了如今这一步,他.愿赌服输。
朱元璋见到梅义,眼中冷冽一闪而过,沉默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
“梅思祖死在战场上才给你换了一个爵位,你就这么挥霍?”
朱元璋的声音猛地拔高,心中没来由地生出一阵怒火!
梅义脸上哀痛一闪而过,
后悔?或许有,但现在有也没用了。
“陛下,臣对得起父亲,也对得起朝廷,是您变了。”梅义平静地回答。
“朕变了?”
朱元璋猛地站起身,怒目而视:
“朕没有变,是你们变了!!”
“自起兵以来,朕披荆斩棘,扫荡群雄,
立国后夙夜匪懈,与民更始,
定大明律以正纲纪,欲使天下万民皆知礼义廉耻,使官吏皆守清正廉洁!
尔等身为勋贵,受国厚恩,不思报效,反生异心,私通叛逆,
此乃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举,安敢言朕变矣?”
此话一出,整个奉天殿中的百余名宫女太监,猛地跪了下来,
就连朱标都低了下头.
梅义脸色依旧平静,立在殿下,静静地看着上首:
“陛下,臣等父辈昔日随陛下征战四方,出生入死,本以为可享太平富贵。
然陛下登基后,严刑峻法,苛察臣下,动辄得咎。
臣等虽居高位,却如履薄冰,
稍有不慎,便有灭族之祸,臣等心中岂能无怨?”
梅义声音平缓,继续开口:
“陛下,打天下的不只有您,还有我的父亲,还有许许多多的父辈。
您做了皇帝,我等成了勋贵,
这天下是您的,也是我们的,怎么能以大明律束之?
如此我等岂不是与屁民一般无二?
陛下,是您在过河拆桥,是您变了。”
朱元璋怒极反笑:
“好个心中岂能无怨!朕起兵是为了太平盛世。
大明律条条皆为天下万民计,
尔等身为勋贵,不思以身作则,反而违法乱纪,视律法如无物,朕岂能容之?”
“再者,朕.与百姓共天下,非与士大夫共天下!”朱元璋的声音掷地有声。
梅义猛地抬起头直视上首,眼眶充满血丝,声嘶力竭:
“独夫!!”
朱元璋忽然平静了下来,轻轻挥了挥手,
梅义被带了下去,一同离去的,还有百余名太监宫女,
偌大的奉天殿内只剩下父子二人。
朱元璋坐在龙椅上,脸上罕见地露出一丝疲惫,空洞的声音滚滚而来:
“天下人都说朕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可朕不杀这些兄弟功臣,他们也会离朕而去,各从其志,终难久聚,此乃人心。”
朱标站在下首,沉默不语,只是嘴唇紧抿。
朱元璋的眸子一点点变得锐利:
“说朕过河拆桥,那朕就拆给他们看看,传令蓝玉、汤和,动手吧。”
朱标眸光也同样变得锐利,躬身一拜:
“是,父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