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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随看着手上久违的烟不知所措,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去向同行的保安借了火。为了掩人耳目,陈随还往自己身上涂了香水,以免待会谢之旸下班发现他抽烟。
谢之旸一般不会踩着点下班,往往会晚个一小时,不过今天谢之旸下班略早。陈随看他出来了就跑了过去。
走到距离他面前五米时,谢之旸就微微耸动鼻子,陈随心虚没看谢之旸的眼睛,谢之旸也没说什么。
上了车,陈随还没启动油门,谢之旸就说了句话:“亲我一下。”
陈随转头看谢之旸略显疲惫双眼闭上的侧脸,感觉有些好笑,浑然忘了今天干了些什么,“怎么?谢医生口味挺重啊?喜欢车内py?”
“算了。”谢之旸一天少说也要看七八十个病人,累的不行,懒得搭理陈随的黄腔。
陈随看到他的小姑娘不理他,就侧过身子吻了吻谢之旸的眼睛。
谢之旸微微睁开眼:“你抽烟了。”
不是疑问句,而是一个陈述句在责怪他。
陈随心里一个我去,想问他是不是属狗的,但是心虚表示沉默。
直到现在,陈随都能清清楚楚地记住谢之旸那时说的话,因为都可以当他的座右铭了,或者还可以刻在墓碑上,当墓志铭。
他拖着疲惫的嗓音,轻声说道:“尼古丁不是希望与救赎,你只是它的阶下囚。”
“草你妈!谢之旸你他妈能不能别折磨我了?!你有本事就让我去见见你啊。”陈随猛地一惊醒,一边骂一边把余留的烟都用脚碾碎。
……
傍晚,陈随在家附近的海边散个步,这是他唯一一次独自看海。当年许诺带他去看海的那个男孩做到了,但是这次好像又要失言了。
海风轻轻拂过他的脸颊,脑海中爱人的样子挥之不去。
海风中飘散凌虚的氯化钠,一点一点地腐蚀了那些陈年旧事。
一个月后陈随收到了一条短信:
谢之旸谢医生的家属您好,谢医生工作期间不幸感染病毒,与病毒抗争一月余,非常遗憾谢医生的离去,对于家属来说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请节哀。因谢医生是新冠病毒感染者,医院主张火化,在此征求家属的意见,望回复。/王女士【一线工作人员】
陈随读完后,手指颤抖地打下:同意。
事后陈随接到信息,说谢之旸的骨灰放在了武汉骨灰存放中心处,但是他现在去不了。
……
3月28日,陈随得知可以坐火车去武汉,便立即订下了一张火车票。
三四月的青岛,笼罩着春天的气息。火车站的人熙熙攘攘,所有人的喜怒哀乐都被口罩遮挡住。无人赏景,无人欣喜。
车站上有一个身穿黑色大衣的男人,一辆火车徐徐开过,风使他的头发野蛮飞扬。他低头看着手中去往武汉的火车票,看不出愉快。
随着嘶声裂肺的风声消逝,火车缓缓停下,人群的嘈杂也如大水倾泻。
他缓缓抬起头:“谢之旸,我来接你了。”
武汉,对他来说很陌生。
但是他迈出火车的那一瞬间似曾相识,就如同当年被母亲送到重庆,又或是独自一人来到青岛。
他找了好久的路,才找到谢之旸的骨灰。天色已暗,陈随带着骨灰盒订了一间宾馆。
进门后,他把骨灰放在桌子上,手不停地比划着。
这个骨灰盒并不好看,深褐色的四角盒子,上面刻着谢之旸的名字。
他的双臂一会儿张开,一会儿又合到骨灰盒子一般大小。
比划了越久,他越崩溃:“谢之旸,你个子比我还高啊,为什么你要缩在这小盒子里啊?我一米八大个子的媳妇呢?”
没有谁能够一如既往,重逢还是初见模样。
第二天凌晨四点,月落参横,树影婆娑。
陈随带着骨灰没有目的地走,越走天越亮,但人迹仍是稀少。
他借着暗淡的天光注意到了武汉的樱花,他端着骨灰盒走到樱花树下。
花很美,可是长风一吹,就盖满了大地,跟生命一样脆弱,但它诠释了什么叫韶光易逝。
他就双手捧着骨灰盒站在那里,什么都没做,等着樱花落满他的大衣和手中的骨灰。
人是一种有点犟的生物,因为明明很遗憾,偏偏要用“差一点”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谢之旸,你说是吗?就差那么一点,我就可以跟你看同一场樱花了。
出门前,陈随通过一些手段得到了大量的尼古丁,直接喝了下去,他以残忍又浪漫的方式去爱他。
陈随意识渐渐模糊,倒在了地上,手中的骨灰盒打翻在地,骨灰与泥土混为一体。
自此,这棵樱花树底埋藏了两个长眠的灵魂,一个是他的,另一个也是他的。
誓言落成风,执念藏于春。
——正文完——
有些短小,来个剧场。